第九次振翅(1 / 2)

狙击蝴蝶 七宝酥 2275 字 15天前

距离饭点还有好一会,岑矜先带李雾来了商场。

她没闲逛心思,直奔四楼运动潮流区。

而李雾初入此地,难免眼花缭乱,蒙头转向。

商场犹如一间偌大精美的迷宫,盛满了都市浮华。四面八方的人流更是涌动不息,李雾下意识跟紧岑矜。

搭扶梯时,他无法忽略那些擦身而过的注目,它们或多或少带着疑惑与指点。

李雾很清楚个中因由。

他与岑矜并不相称,她光鲜出众,而他是一眼看透的穷酸。他们走在一起,有种不合常理的怪异。

岑矜自然也发现了,她装浑然不觉,侧头同他说话:“你校服下周才能拿到,我先给你买几件衣服过渡下。”

李雾怔了怔:“不用。”

岑矜料到他会是这种反应:“新学校新气象,把过去这些一并抛掉不好吗?”

她敛睫,以眼神示意他衣服。它们实在太旧了,老土得令她难以忍受。当然,她不会说出这些真实想法。

李雾不再吭声。

少年的默然藏有诸多含义,但每一次都很直观。与他相处这两天,岑矜大抵能摸清他此刻态度。

她在这种蛮不讲理的自尊前频频受挫,不由恼火起来:“我想给你买,不乐意也受着。”

她受够当一位循循善诱的“母亲”了。

李雾不得已应了声好,终于换来她展颜。

女人语气变得温和:“就当给你的入学礼物。”

她的善变令人瞠目,李雾甚至怀疑她前一刻的黑脸只是错觉。

岑矜在选购方面相当雷厉风行,谢绝导购的纠缠,她在三叶草里转了一圈,手里就多出一整套衣裤。

她把它们交给李雾,下巴微抬示意更衣间:“试试。”

导购态度一贯殷勤:“女士你眼光真好,这件运动衫是皇马……”

岑矜看向导购:“麻烦你带他过去一下。”

导购噤声,领着李雾去了衣帽间。

进入更衣室的一瞬,李雾的肩膀才放松下来。他取下其中一件衣服,翻出标签,看了眼价格。

他闷了会,脱掉自己身上的,将它套头换上。

走出衣帽间时,候在门边的导购立马惊呼:“哇!真帅。”

岑矜正在给他选鞋,她循声看过来,莞尔一笑:“好看。”

李雾耳后开始发热,鲜少有人这么直白地夸他。

“你好会选啊,你弟弟穿起来是真好看,”导购铆足了劲捧场,“很少见男生能把这件运动衫穿的得这么挺括精神的。”

她的奉承并不虚假,这件上衣确实与李雾外形相契,很难说清楚到底是人靠衣装,还是衣装靠人,可岑矜仍有些挑剔:“是不是有点显黑?”

导购说:“男生怕什么黑,他长得这么好,肤色根本不影响的。”

岑矜颔首,问李雾:“你觉得怎么样?”

李雾说不出个所以然,衣服对他而言就是个蔽体驱寒的存在。

他干立着,神色有些自己可能也未察觉的难耐,一点也不像是受人之惠,更像是被绑票。

岑矜审视少顷,从手边鞋架上拎起一双板鞋:“再试试这个……”想想又问:“你脚多大码?”

李雾的鞋穿了几年,早已顶脚。他想了下,不确定回:“42。”

导购忙走去岑矜身边:“这双是热款,42码的我们店里断货了,不过可以从别的店调。”

岑矜问:“这双多大。”

导购接过去翻看一眼:“41的,”她转头面朝李雾,打开鞋带:“要不你先试一下,看看穿起来效果怎么样。”

这一次,李雾主动接过,原地屈身换鞋。

导购愣了:“你坐下来换呀,这样多累人。”

李雾后知后觉,单腿坐去鞋凳上,穿剩下的那只。

岑矜不语,等他换好,才问了句:“怎么样,挤脚吗?”

李雾抬头看她:“不挤。”

岑矜紧盯他几秒,突地蹲下身,伸手按压他鞋面。

李雾完全没反应过来,腿疾疾往后避。

血往他大脑奔涌,无数情绪破门而入,大多是惊惶,以及一种随之而来的狼狈。他死撑的某个制高点似乎也塌陷了,就因为她毫不留情的动作。

空气僵凝,诡异的氛围萦绕开来,导购半张着嘴,也不知道如何圆下当前局面。

岑矜面无异色起身:“这双不合脚,还是要42的,等调到货再寄给我吧。”

“行,”导购回神,熟练地切出笑脸:“等会需要您留个地址。”

岑矜淡笑:“嗯,衣服就让他穿着吧,我跟你去结账。”

再回来时,岑矜远远瞧见李雾还坐那里,蜷回去的长腿仍维持着原先姿态——那个令他倍感不适的定格瞬间。

他完全无法抽离,眉头紧拧。

导购越过岑矜,去男生脚畔收拾,她发现他已经穿上了自己本来的鞋。

鞋很陈旧,花纹都模糊了,根本看不出logo,或者本就没有牌子,就像眼前两人不知如何定义的复杂关系。

但可以确认,他们并非纯粹的姐弟。

导购阅人无数,每位顾客都琢磨透得累死,生意促成营业额到位,管人家真真假假。她有条不紊装整好,将崭新的纸袋交给岑矜。

岑矜道了声谢,走回李雾身边。

无言地并排坐了会,她问:“生气了?”

李雾一言不发。

岑矜双手搭在腿面,平视着一整面墙的男鞋:“生气是对的,我以为你除了委曲求全就再没别的情绪了。如果不想接受这些照顾,实话都不愿意跟我讲,为什么要来这里呢。如果根本不合脚的鞋都可以将就,为什么还要来读宜中。云丰村更适合你。”

李雾喉咙发哑:“我只是想念书。”

岑矜问:“在哪念书都可以么。”

李雾音色压抑:“只要能念书。”

以为他快哭了,岑矜端详起他侧脸,但李雾没有,他浓睫掩目,脸上始终是那种一成不变的隐忍,这种隐忍令人无奈,甚至是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