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弈放下杯子道:“当然不是,我是在真心地赞美。”
“谢谢。”蓝海星点了点头,心想这两句都是的。
两人说完话,都沉默着喝饮料,好像一时之间都找不到话说。
蓝海星突然瞥到墙角纸箱里放着书,便问道:“白博士在整理书柜?”
“在准备搬家。”
“搬家?”
白弈道:“我不太喜欢住高楼,之前是因为家里要装修。”
他要搬到海秀路2号去,那个挂着他母亲油画的民国老建筑,蓝海星心里想着笑道:“那乔迁的那天,可别忘了通知我。”
“好啊。”白弈说,“我上次还欠蓝医师一顿饭,如果不介意的话,今天在我家吃怎么样?”
“白博士会做饭吗?”蓝海星吃惊地道。
白弈道:“会一点点,蓝医师不嫌弃就好。”
“怎么会,有的吃我就很开心了。”蓝海星笑道。
白弈起身走进厨房,听到里面的流水声,蓝海星起身在书架旁浏览了一圈,突然看见在书架的边上有一个棒棒糖的架子,上面插满了棒棒糖,她不禁在心里感慨地笑了一声:“白弈你到底有多爱吃甜食啊?”
不多会儿,白弈的饭菜就做好了。
蓝海星站在桌边看了一眼,青葱虾仁豆腐,番茄炒蛋,白萝卜条火腿片汤,再加上那道熟得不能再熟的甜品。
她看着那碟冰糖莲藕糯米不禁高兴地想,久仰了,今天总算可以知道你是什么滋味了。
她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咬了一口,忍不住抬头问道:“你这个莲藕是怎么做的?”
“就是把糯米煮熟,吃的时候把糯米塞到莲藕里放在冰糖水里煮一煮,挺容易的。”白弈回答道。
是太容易了,难怪做得这么神速,蓝海星心想。
她犹豫了一下道:“可是我听说冰糖糯米莲藕,人家是把生糯米放进莲藕,然后再加冰糖煮的。”
“是吗?”白弈凑过去看了一下,“那熟的糯米塞进去就不是冰糖糯米莲藕了?”
蓝海星想了想道:“应该也算是吧。”
白弈点了下头道:“我想也是,这样更节约时间,肯定不少人会选这个法子。”
蓝海星看着他心想,哪里,你太谦虚了,我也就是在你这里知道有人是用这个法子做冰糖糯米莲藕。
吃过了饭,白弈一直将蓝海星送到了小区的门口。
蓝海星顿住了脚道:“其实还没有谢谢你。”
“什么?”
“谢谢你在许梅子这件案子上救了我。”
“不用谢,答案是你自己解开的,就算是要谢,该谢我的也应该是傅识。”
“其实事情真要大范围调查起来,别人可能会更怀疑我,所以说救了我是实话。”
“哦……”白弈顿了顿,道,“那请吃饭吧!”
蓝海星笑道:“我的清白哪里是一顿饭可以抵消的?”
她说完了不禁眼睛直了一下,心想自己是不是晕头了,怎么会用这两个字。
白弈沉默了一会儿点头道:“那就多请两顿。”
“一言为定。”蓝海星连忙道。
蓝海星坐在出租车上,看着白弈的身影消失,连忙喊司机掉头回到小区门口停下。
门卫用审视的目光看着蓝海星出去进来,然后道:“请问,您住哪栋楼?”
“容梦霜,c栋1601。”蓝海星收起刷卡机上的进门卡,径直向着c栋走去。
她还没走到电梯口,手机就响了,一接电话就听见容梦霜喊道:“蓝海星,你干了什么事,天澜的保安打电话来核实信息?”
“他们找你核实信息了吗?”蓝海星按了一下电梯笑道,“那我就放心了,看来我确实不大像你。”
“蓝海星!”
“还有几天,我就会把房子还给你,态度好一点,做人要善始善终。”
“蓝海星!!”容梦霜咬牙道。
蓝海星笑道:“别再叫了,再叫你晚上该梦见我了。”
她关了手机进房踢掉鞋子,将自己的外套脱掉,转了一下脖子,她昨天一晚上没睡,整个人累得都快散架。
蓝海星刷完牙洗了澡出来,习惯性地看了一眼玻璃窗对面。
她突然发现白弈好似站在阳台上,她低头看了一下望远镜,见他正趴在阳台上,嘴里叼着一支烟,俯视着楼下。
外面的夜空漆黑,从十六楼看下去,路灯也不过像团微不足道的荧火,但是白弈很出神地凝视着它。
他在看什么?
蓝海星心想,你在想什么,白弈?
隔天,天不亮蓝海星就醒了,她好像都形成生物钟了。
从望远镜里看,白弈已经在做操了,她也跟着做了一套广播操,伸了个懒腰,走进厨房给自己下了碗面条。
吃完早饭,她又将《镜底花》拿出来看了几遍,对着剧本喃喃道:“到底是为了什么?”
手机响了,蓝海星摸出来一看,居然是白弈的信息:中午吃饭吗?
蓝海星的嘴角弯了一下,回道:吃啊,你呢?
白弈:也吃。
蓝海星:那一起?
白弈:去哪?
蓝海星:你说呢?
白弈:榕大的食堂,怎么样?
蓝海星看了一下手机,心想吃食堂啊,但她很快回复道:“好啊。”
她合上剧本,从望远镜里看着白弈出门,她换上外套,系上围巾,然后下到停车场将车开出了小区的门,向着榕大而去。
榕大的腊梅树虽然不成林,却随处可见,三五成景。
几株腊梅,借着冬雪稍霁,枝头挑着残白跟莹黄,斜斜一指,便自有冷香盈鼻。
她推开门的时候,白弈正站在书桌旁翻书,看见她,他抬手看了一下腕表回头道:“还没有到吃饭时间。”
蓝海星觉得脑门不禁跳了一下,心想这人把她当饭桶吗,嘴里笑道:“有关宠物案的论文我还是有点不明白,所以就早点过来了。”
“哦,说来听听。”白弈低下了头。
蓝海星道:“难道他们真的不值得同情吗?”
白弈看着他问:“同情了吃人的怪物,谁来同情那些死去的人?”
那个瘦小的女孩子身影在蓝海星的脑海里浮现了出来,她问:“可是……你真的觉得他们不该死吗?”
说完她突然一惊,发现自己好像真的无意识间把内心的困惑泄露了出来。
白弈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低头看着书页道:“蓝医师,用不着同情他们,因为我们注定了跟他们不同路。”
蓝海星笑了一声:“说得是。”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下面的花园道:“雪总算都要化了。”
“说不定过两天又会下,南方的天气就是这样,忽冷忽热。”
“听上去你好像是本地人?”蓝海星转过头来道。
“是啊,蓝医师呢,也是本地人?”白弈转过头来问道。
“我嘛,算是吧。不过我出生在南维岛,后来跟着父母做生意来的榕城。”
“南维岛,听上去是个很美丽的地方。”
“其实是在江北很远的地方,现在应该还是个穷乡僻壤。”蓝海星笑道。
“但蓝医师给我一种熟悉感。”
“熟悉感?”
“可能是因为蓝医师跟我的一个故人有几分相象。”
蓝海星立即追问:“哪个故人啊?”
“很多年前的人了。”他突然合上书,看了一下腕表道:“该去排队了,要不然大排就没有了。”说完,他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小瓶子递给蓝海星。
“什么?”
“消毒液。”
蓝海星一时之间不能把消毒液跟大排联系在一起,白弈已经开口问了:“洗手吃饭,蓝医师吃饭前……不用洗手吗?”
“当然洗的。”蓝海星立即笑着接过了消毒液。
蓝海星在洗手间用力搓着自己的手感叹道:“请人在食堂吃饭,吃饭前让人用消毒液洗手,这个男人的智商面积太大,所以都没地方存情商了吗?”
她回到白弈的办公室,见桌子上放着两只新的铁饭盒,白弈拿起一个递给蓝海星,蓝海星接过饭盒,发现外面的铁皮是热热的,显然刚用开水烫过。
“教师食堂也会没有菜吗?”蓝海星只好接过饭盒。
“不是教师食堂,是学生食堂。”白弈边走边道。
蓝海星看着快步走在前面的白弈心想:“为了块大排去挤学生食堂,这到底是有多爱吃榕大的大排啊!”
虽然是周末,但食堂里还是排起了很长的队。
白弈转过头突然说了一句:“后面挤,站我前面吧。”他说着将蓝海星拉到了前面。
走进食堂的学生越来越多,白弈是个极为引人注目的人,蓝海星有种满大厅的眼球都在往她这边飘的错觉,身后的白弈应该离得很近,近到让她觉得能感到从背后的人身上传来的热力。
她忍不住转头瞥了一眼后面的白弈,他看上去泰然自若,而且很专注地看着前面,应该是习惯了被人注视。
蓝海星觉得他应当是在很专注地看着玻璃窗后面的大排……
好不容易打了饭出来,有几个学生挺友好地给他们让出了靠窗的位置,白弈从口袋里掏出湿纸巾,若无其事地将包括蓝海星的在内的前后左右桌子跟位置仔仔细细地擦了一遍。
蓝海星坐在位置上松了松领口定了一下心神,她觉得今天把下半辈子的注目礼都领了。
“你……很爱吃大排?”蓝海星看着饭盒里的那块红烧大排道。
“没有啊。”白弈将手指擦了擦抬头道,“不是蓝医师爱吃吗?”
“嗯?”蓝海星不解地看着他。
白弈挺耐心地解释道:“我问了你们系留校的那个同学,她说你很爱吃大排,每到有大排的日子你都会逃课早早去排队。”
蓝海星心想重点是课太无聊吧,这个颠倒黑白的女人,她硬着头皮笑道:“那个时候……有点低血糖,容易饿,饿起来就什么也顾不上了,毕竟进食是所有生物的首要欲望嘛。”
“也不是啊,并不是所有生物的首要欲望都是进食。”白弈认真地道,“比方说大孔雀蝶,它从孵化到死亡存活的上百个小时里唯一的欲望就是交配。”
蓝海星只觉得自己的面部肌肉好像僵化了,咀嚼间都好似有“噶啦啦”的响声。
白弈看着蓝海星继续详细解释道:“它不吃任何东西,它根本就没有真正的进食器官。”
蓝海星看了一眼神情自若、淡定地吃着饭的白弈,偏过头去看着窗外,又挖了一勺饭塞进自己的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