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天帝却看不下去了,冷声道:“与朕说话,拉拉扯扯成何体统?祁钰,还不把此事的始末原原本本地告诉朕?”
这二人真不是父子而是兄弟?看这态度,委实奇怪了。
但祁钰也不曾理会他,只管握着织萝的素手,扣得越发紧了——毕竟素日从没这么好的机会,送到眼前的,不要白不要。“陛下容禀,此事的起因是去岁臣在结双城向北海龙王借了一个时辰的大雨,而北海龙王则是找东海龙王相借。今岁陛下因皇都大旱而多拨给东海龙王的雨水,却被他一股脑全都放下,这才致使江水猛涨,又冲破了古战场封印,放出无数怨灵。那怨灵借助水势,想一举冲破皇都。”
“这个蠢材!”天帝低声骂了一句,才肃了脸色,沉声道:“那你这些日子做了什么?”
谈起正事,可算有些天帝的样子了。
“臣请通钺调了数十天兵,原想帮着人间开挖水渠,却不及水势来的快。眼下也只好与通钺一道,设法将洪水运至东海。水中怨灵不少,臣去阎罗殿走过一遭……只是并无太大用处。”祁钰微微垂了眸子,看着是一副恭敬的模样。但织萝却发现他的眼神在四下转动,似乎并不耐烦与天帝讲话。
“越发放肆了!”天帝也不曾指名道姓,但在场几人都知道他是想把这几个相关之人一道骂进去的。一口气出了之后,天帝才认真打量了附近,一眼便见到了笼罩整个皇都的红绫,先是眼底闪过一丝错愕,又狐疑地看了织萝一眼,略想了一想,才想祁钰轻笑道:“你倒是舍得,竟把它都拿出来用了。”
祁钰怒目而视,又悄悄觑了织萝的神色,才道:“若不是这红绫,皇都便是一片废墟了。”
天帝没再把话接下去,只是道:“但凡你们任何一人及早将此事上报,也不会发展的眼下这样的局面。朕会让相关水域的龙王前来襄助,将洪水尽早引流。至于那些怨灵,朕也会就全权交给通钺负责,天河水军也尽可调遣。”
“臣遵旨。”通钺恭敬得真诚了些。
但祁钰却冷不防地问:“陛下,天后娘娘可是以三生石作为嫁妆的。三生石有什么用,陛下可是比臣更清楚吧?昔年亦是人界大水,三生神女都遣使示警,若非如此陛下也做不了天帝。怎的如今地位稳固了,便无需再示警了?”
“胡说八道!”天帝怒目而视,印堂一团青黑。
祁钰却是毫不畏惧地道:“此次水患,若不是臣用了这绫,人界便是伤亡惨重了吧?而这一切的起因,皆在臣身上。若是偏要株连,便也在鸳鸯一族身上。据臣所知,陛下其实一向是看不上鸳鸯一族的,认为它们不配做神族。那么这样一来,由臣与鸳鸯一族共同引起了人间浩劫,陛下若是要责罚,也没人会说个不字。”
天帝气得面皮涨紫,怒喝道:“住口!在你心中,朕这兄长如此不堪?”
“陛下做过的更不堪之事,还要臣在讲一遍么?”祁钰勾着嘴角,神情堪称恶劣,“陛下高义,臣替皇都的百姓谢过了。此事因臣而起,带事毕之后,臣一定回九阙天领罚,绝不逃避。阿萝,我们走吧。”
祁钰拉起织萝说走便走,气得天帝怒道:“站住!”
然没人愿意理会,祁钰拉着织萝步履不停,一会儿就不见了身影,通钺也是一溜烟便点兵去了,只留天帝一个人站在原地。
反了你的!有没有把朕放在眼里!天帝怒不可遏,却也无可奈何。
第135章 圣血
“妖孽哪里跑!”
“仙师且慢, 他只是个普通凡人……”
“被怨灵附体, 哪里还算得上凡人?玄咫大师莫要慈悲太过了!”
“剑下留人!”
“哎呀!我说什么来着?被怨灵附体的怪物, 就该一剑劈了!被咬了吧!大师有事没有?噫,你这和尚怎么这么……都叫这东西咬了一口了, 怎么还护着他?”
“别吵, 都别吵了!你们看这个人, 眼神好像开始清醒了!”
眼皮仿佛灌了铅似的沉重,拼尽全力才抬了起来, 倒在地上的那人使劲甩了甩头, 勉强恢复了些神智, 却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一群道士和尚打扮的人将他团团围住, 那神情全然担得起一句“虎视眈眈”。
这是什么情况?莫不是——看他根骨清奇,要抓回去炼丹炼药?
于是瑟缩着往后退了几步, 那人哆哆嗦嗦地道:“你、你们……要干什么!”
那群人的眼神变得十分热切, 更是让人害怕。但有个大嗓门的道士却高声道:“哎呀,这小子竟然清醒了!小子, 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小爷我好得很!倒是你们……我看你们才有病!”那人骂道。
“你这小子怎么说话的?我们哥几个为了……救你,花了多大力气?再来晚点,你老娘都叫你掐死了!你看看玄咫大师,都被你咬成什么样了!”那个大嗓门的道士在他头上糊了一巴掌, 手劲没有刻意收敛, 打得他一阵发蒙。
他们在说什么?说我……要掐死我我老娘?简直胡说八道,谁不知道我黄三是十里八乡远近闻名的孝子?还咬人,他又没疯, 做什么咬人。
只是在看到面前那个身着白色僧袍、面色惨白、眉间一点朱砂痣的僧人之时,又忽然傻眼了。那和尚捂着脖子,还有鲜血从指缝间渗出……看别人都一身干净整洁的,好像就唯独他自己的嘴角湿乎乎的,伸手一抹,还真是血!
“大、大师……您没事吧?真是我咬的?”那人又吓着了,话都说不利索,却一股脑从地上爬起来,东张西望,“我、我娘呢?她她她老人家……没事吧?”
那面庞清瘦眉目干净的和尚淡声道:“令堂无事,被救下安置了。”绝口不提自己的伤势。
直到这时候,才有一个老太太疯了一般地冲了过来,奋力扒开围在黄三周围的几个修士,嚎啕大哭,“三儿啊,你没事吧?”
“娘哎,我没事。让您老人家担心了。”黄三一把扶住老太太。
老太太喜极而泣,拉着黄三要给众人下跪,“快,谢谢各位恩人!要不是各位恩人,你就要变成杀人不眨眼的怪物了。”
周围的修士连忙七手八脚去拦,又再三确定黄三无事了,才交代了些注意事项,送母子二人回去了。
“大师没事吧?被怨灵咬了一口,大意不得,快上点药吧。”周围的修士又乱起来。
但玄咫一点也没在意自己脖颈上的伤,只是暗自沉思——那黄三,却是这段时日以来遇到的唯一一个痊愈之人,却是为什么呢?
“这儿怎么了?”一把清越的女声插进来,玄咫是十分熟悉的,抬眼一看,果然是织萝来了,身后跟着祁钰。织萝一见玄咫的模样,不由愣了一愣,关心的模样绝非作伪,“大师受伤了?怎么伤到的?快上点药啊!”
玄咫不由自主地扬了嘴角,轻声道:“无妨,只是方才被发狂的患者咬到了,伤口不深。”
这话却是把祁钰惊到了,“被患者咬了?那本事这么大?”
“是小僧拦着大家莫去伤他,一不留神才被咬了。”玄咫依旧十分平静,“不过现下那患者已经没事了。”
织萝与祁钰闻言交换了个眼神,在彼此脸上看到了惊疑。
自从那日天帝下降后,东海龙王、黄河龙王、泾河龙王与渭河龙王立刻就来帮着运水,通钺也从九阙天调出许多天河水军帮着处置怨灵之事。多数怨灵只是因为被禁锢久了而生出许多怨气,但并无神智,更不是天兵的对手,很快也就被制服了。但也有不少怨灵因为千百年的被镇压而变得穷凶极恶,也有了些许法力,还能再天兵与修士的围捕之下负隅顽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