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这才想起在那符箓炸开之前,大家还战作一团来着,不该忽然停下。
织萝想着自己想知道的事还不曾全打听出来,自然也不想放走天后,就当试试自己送给祁钰的红绫究竟好不好用。于是织萝将红绫握在手中,迎风一抖,挥手便向天后扫过去。
事实证明当年织萝在做这红绫之时的确是用了十二万分的心思的,所蕴灵气丰富,加之织萝本来就是这绫的主人,用起来得心应手,倒把天后逼得节节败退。
然而天后明明见着自己讨不到便宜,却仍旧不放弃要用言语去刺激织萝——她所认为的刺激,其实与织萝与祁钰来说倒是喜闻乐见的。
“你知道为何你去了人界许多年祁钰才找下来么?因为他一直在自己的府邸里养伤。”天后勉强躲开那红绫,却被扫落了一支凤钗,几缕青丝散下,显得十分狼狈。然天后自己却浑然不觉,笑得十分诡异。
“原来是这样,我说他为什么没事忽然强行抽出自己的一半法力呢。”通钺实在忍无可忍,竟连天后说话也插嘴了。话从自己嘴里说出去,总比听旁人说出来让自己难受的好。
织萝忽然有些心疼,却也十分欣慰。她倒是没看错人。而一个激动之下,她又顺口问道:“所以你总是找月老去下棋,也是因为知道我便在那里?”
祁钰挽了个剑花,向织萝一笑,“如若不然,谁愿意去受月老那个臭气篓子的摧残啊?”
通钺十分悲愤——躲得过初一,终究躲不过十五。这两个丧心病狂的人想恩爱给你看,总会找到机会的。
谁知这话却连天后也刺激到了。
她脸色忽然一沉,抬手便将红线如同不要钱地往外抛,仿佛一张密密匝匝的大网,将织萝笼罩其中。“凭什么!天地间生我一个不够,还生出一个你来分我权力!你比我晚生一百岁,我却要处处看你脸色;世间好处都被你占尽了,随意瞧上个人却是……天生的好命,对你还这般深情,不似我……你说,凭什么!”
天帝的脸色阴沉得更厉害——天后说织萝遇到一个对她万分深情的男子,也便是说天帝对她不好了。
织萝很是疑惑,祁钰也愣了一愣。
与天帝接触不多,说话几次都仿佛在对峙。织萝的确是不太喜欢天帝,却也不得不承认其实他对红轻还是不错的,至少她每次与红轻起了争执,天帝都是无条件地帮着红轻说话。
至于祁钰,兄嫂成婚之后他就几乎与这两位断了亲缘,但到底是同在九阙天,抬头不见低头见,总也能瞧见些什么的。他也觉得自己那为了天帝之位而兄弟手足之情都不在乎了的兄长,其实对天后还是有几分情分的。
毕竟那时不管织萝的脾性为她惹来了什么非议,但治水之时就为她积累了些美誉,都道是织萝神女比红轻神女能干;虽然织萝与祁钰两情相悦,但云晔也不是不能违了天帝之位而使些手段与弟弟抢人的。但他没有,他只是选择了相对更加弱势的红轻。几分出于形势所迫不得而知,但要说全然不是因着情分,那也是无人信的。
天后全然没顾忌天帝的脸色,只是自顾自地道:“你瞧瞧我亲眼瞧上的人!一心一意只是为了权势罢了!为了他的野心,害了自己的族人便罢了,全然不顾我的处境,险些让神魔两界交恶!”
织萝一下子便想明白她说的是谁了——可不是聿泽么?
看天帝还一脸迷糊,织萝暂时将红绫一收,勾唇笑道:“你怕不是忘了,当年我便告诫过你,此人不足信,野心太大,能力不及。却是你自己说的,你会帮着他的。话已出口,你自己也是这般做的,便莫要后悔呀。”
想了想,觉得这话对于天帝来说似乎也挺合适,织萝又补充道:“何况你自己亲手杀了他,若说对不起……似乎你更对不起他?”
“我是替天行道!他那样的大魔头,人人得而诛之!”天后双目赤红。
若是再听不懂这是在说谁,天帝便真是傻子了。可正是因为听懂了,天帝的脸色就变得异常精彩。
不管天帝对天后有多少真心,但到底是自己明媒正娶的妻子,又无比体面无比尊贵,此时当着一众人说她自己遇人不淑,怨念的却并不是自己,天帝真是面子里子都挂不住。
而一般能怨怼自己对他付出真心他却不屑一顾的,都是自己真心在意之人。也就是说,天后其实在意的人是那个恶名昭彰的聿泽。
不,也只是相对在意罢了,既然狠得下心将他置之死地,便意味着红轻更在乎的其实还是自己。
“天帝陛下,”织萝觉得这是个绝佳的机会去试口风,便趁热打铁道:“您与小女子倒是并没什么深仇大恨,所以要一定要小女子的命的……不是您吧?”
若是天帝真的要采取什么手段去报复,也应当选祁钰下手才是。毕竟祁钰才对他威胁最大。可祁钰还能活蹦乱跳到现在,只能说天帝也并不想将他怎么样。反倒是红轻对她……
天帝又不蠢,自然知道织萝问这话其实是存了陷阱,于是也只是冷哼一声,并不答话。
见天帝不上当,织萝又去逗已然有些神志不清的天后,“你看,谁说没人对你死心塌地呢?三生神女是怎样的身份,你比我更清楚,甘愿与你承担戕害三生神女的大罪,可见天帝陛下对你倒是用情至深啊。”
“他?你莫要说他!”天后的反应十分激烈,阴森森地笑了几声,“你说他对我用情?不,你以为他还真对谁用情?说这话……真不嫌恶心!”
第152章 憧憬
天后这话说得十分不客气, 天帝当即神色剧变, 忽然喝道:“都给朕退下!”
并不曾指名道姓, 却也没人听不明白。各路天兵天将愣了一愣,都有片刻犹豫, 但到底是天帝下令, 不得不遵, 也就纷纷退了出去。
到底是人多势众,祁钰与通钺再是厉害也有些不支, 负了伤, 如今天兵天将终于退了出去, 他二人也终于松了口气。
不过祁钰自己不好过, 也不想让天帝好过,便道:“陛下让人都出去了, 莫不是要亲自来捉拿逆贼?”他将“逆贼”二字咬得很重, 嘲讽之意甚是分明。
天帝自己也愣了愣——且不说谁的法力更强,也不说他那边只有二人这头却有三人, 单是让帝后亲自下场便已然是丢尽了颜面。只是他又不得不将人都一并遣了出去,毕竟天后如此口无遮拦,更是惹人笑话。
天后似乎一点都没觉察到周遭的紧张气氛,仍旧口无遮拦地道:“就凭他?不过是为了求我替他谋得天帝之位罢了, 也配说什么真心?好笑!”
“你再说一次!”天帝双目圆睁, 逼近天后面前,一副想对峙的模样,“朕只是为了求你谋得天帝之位?你还记不记得是谁当年自己主动来找朕, 说是测算出朕日后是没有天帝的命数却能施展手段帮朕一把的?朕起初也是没想信你,谁知你还主动跟着朕到人间去治水,期间还几次三番与朕提起此事的?”
“胡说!分明是你邀我一道来人界的!”
织萝其实对他们二人究竟谁先找惹谁的一点也不感兴趣,更不想看着他俩当面内讧,毕竟对于她来说,这二人谁都不是好东西。于是她笑着开口,“二位,当真想闹给我们看笑话么?”
天帝只是目光阴冷地扫了她一眼,又对天后道:“你莫不是当当年一道治水之人都死绝了?朕还能随便找出一人来问询当年之事!”
织萝有些郁闷,不由得望向祁钰,“你只是不要脸,你哥……莫不是连面子也不要的?”
祁钰拉了她一把,低声道:“这你就不懂了吧?她不是不要面子,却是太要面子才是。我……兄长,涨到这么多岁从不曾对谁动心,就连曾经为了让帝父相信他是个正直老实的好人,也并不曾与哪位神女仙子来往过密,如今好不容易动心,可在那位眼里……却连大罪人聿泽也不如,你说他会不会难过?”
织萝深以为然,“那也是蛮惨的。啧,为着一点虚荣一点野心,给自己找了多少不痛快,何必呢?”
“且让他们先吵着吧,咱们也正好歇歇,方才当真是打得累了。”祁钰微微一笑,又想起一事,旋即认真地对织萝道:“阿萝,我一直觉得能遇上你是我的荣幸。从前你不嫌我莽撞冒失,不嫌我心高气傲,一直默默包容我。如今下界之后,我第一次出现在你面前还是那副样子,你一点都不觉得我邋遢不觉得我聒噪,还好心好意送我去书院读书,我真的……”
“说得仿佛你为我做的事情就很少了一般。”织萝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嘴角浅浅上扬,“你也知道我就是这性子,不管你是六界中的那一族,我喜欢你便是喜欢了,若是不喜欢你……哪怕你如天帝一般权势滔天我也一样不与理睬。我喜欢你,喜欢的是你纯粹可爱,喜欢的是你正直善良,喜欢你嫉恶如仇,也喜欢你……为了我不顾一切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