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眸光一闪,却没有回答。
耳边索马里人传唱的歌声高高低低的,她盯着他的眼睛,心中有些七上八下。
“你在南苏丹难民营的时候,对我表达过你厌恶战争的想法。”半晌,他抬手抚了抚她的眼角,“战争可以让一个国家变得面目全非,用一百年去复苏他们一天所受到的创伤,也可以让所有的生命,在炮火下形同蝼蚁。”
“是。”她咬了咬唇,冷静地回答。
“我将石油和军火联系在一起,我亲手挑起过很多交火、战争,曾经因为我而直接或者间接的,导致过不计其数的人死亡。”
他就这样平白直接地叙述,声音冷而淡, “这些可能死亡的人里,有你见过的难民、武装分子,也有你身边的这些百姓,他们都是无辜的,甚至还有老人和孩子。”
她闭上眼,长吁一口气,“我知道。”
她从最开始就知道,对于许多人来说,他是无情的死神,手上沾了无数鲜血,但他同样的,颠覆了她的观念,也颠覆了她的世界。
可即使这样,她还是跟着他,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
“尹碧玠,被一个人改变自己的固有观念和信仰,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他看着她近在咫尺的眼睛。
“可是来不及了,不是么?”她回答得很快,还抬手,用冰凉的手掌,碰了碰他的脸颊,“是你告诉我的,我现在的信仰,是你。”
她的脸颊上,有骄傲,有冷静,也有笑意,有往日的强硬,也有柔情的耐心,让他看得目不转睛。
“相信我么?”
良久,他低下头,嘴唇贴着她的嘴唇。
亲昵的摩挲,亲昵的探究,亲昵的确定。
长夜漫漫,冷世孤独。
他一生至此二十九年,从不在意人情冷暖,更没有一天有所牵挂。
可她就这样走进来,将所有的黑色,都变得有了温度。
所以,他的世界,又何尝没有被她颠覆?
黑夜里,她执迷于他的双眼,很轻,却坚持地,点了点头。
她相信他。
如果最初,她对他的,是她自己也不能控制的情愫,那么现在,她却能毫无保留地跟随他。
因为她知道,他即使将所有人都算进他的局,却会留给她一颗最纯白的心。
“你再这样看着我,可能我们又要以天地为床了。”他带着她,转了个圈,流连地吻她的额头、鼻子、嘴唇和下巴。
“……不要再为你想野战的心找借口了。”她弯了弯唇。
他低笑一声,抚在她腰间的手,已经掀开她的衣服下摆,轻轻摩挲她腰间细滑的皮肤。
以他的胆智,她是真的相信他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找到一个最好的方法,尽情占有她。
可他这亲昵的摩挲,却没有往下深入,过了一会,还将她的衣服整理好,规矩地收回手。
这一支舞将要结束,她突然轻拉他的衣袖,“你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兜兜转转那么久的宝藏,最后到底花落谁家了?
“等我们回到纽约后,我会告诉你。”他的眼睛里有忽明忽暗的光,“……如果,一切都顺利的话。”
她没有深究他的话语,只是静静靠在他的肩膀上。
“口渴么?”他的声音又从她的头顶传来。
“有一点。”
“在这里等我一会。”他松开她,嘱咐道。
“好。”
她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之中,突然感觉到心脏的跳动逐渐加快起来。
那种危险的预知感,逼近感,不知怎么的,突然就来了。
……只希望这是错觉。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等了一会,感觉到有一只手,轻轻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嘴角一勾,她以为是他故技重施,回过头,她的神色却陡然降至冰点。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身后的其他索马里人,都不见了踪影,她眼前站着景湛,而景湛的身后不远,站着一个个持枪的、严阵以待的swat特工。
可这还不是最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为首的罗宾逊,正和另外两个特工一起,钳制着一个人,重重地铐上手铐。
这个人,前一秒还温柔地拥着她,前一秒还在黑夜里对她低喃,前一秒还因为她口渴帮她去找水。
柯轻滕。
似乎是感觉到了她的视线,他轻轻抬头朝她看过来。
这一眼,容纳了整个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