婵九在河岸上打转,正要横下一条心下河去摸时,婴儿睁开了眼睛。
黑柄白刃的寒山剑从水里直直地升了出来,在空中顿了顿,然后飞向岸边,落在婵九身旁。
婴儿又闭上眼睛,继续睡去。
“……”
“啧啧,厉害!”婵九竖起大拇指,重新背好婴儿说,“你既然还知道找剑,不如赶紧把内丹还我吧,那样我还也能厉害些。”
“我的内丹,我的内丹。”
婵九又碎碎念说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会说话,如果你开口的第一句话不是告诉我内丹的去向,我就掐着你的脖子把你摁倒醋缸里,酸死你拉倒。不然就摁倒在酒缸里,让你尝尝我师父柳七大老爷那晕晕乎乎、浑浑噩噩的神仙日子……
她是眉目如画,长发及膝,却穿得像个乡下财主婆,裹着厚实臃肿又花哨的棉袄。背上背着个孩子,臂上挎着包袱,左边腰带上插着寒山剑,右边腰带上插着青芝剑,幸亏路上没遇到什么行人,否则又得有人以为她疯得不轻。
当天她没能找到渡船,在野地里凑合睡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一只在雪地里觅食的兔子出行不利撞到她手上,被剥了皮烤来吃,她边吃边想:该去哪儿呢?
青芝着急让人去峨眉山报信,可自己又不是剑仙,不会御剑飞行,等靠着两条小细腿跑到峨眉山,那峨眉掌门坟头上的草都有一人高了。
寒山要上昆仑山复仇,可他自己现在连走路说话都不会了,成天只知道睡。
想来想去,只有回华山一条路。
等到了思过崖不悔洞,把什么剑仙、剑魔、昆仑峨眉都抛在脑后,封了洞门过自己的。
如果能打听到柳七的下落,大不了再出洞一趟,把师父救出来,然后一家人继续夹着尾巴过日子。
打定了注意,也吃完了一条兔腿,婵九把剩下的兔子塞在包裹里,留着路上吃。
“走,华山去!”她抱起躺在一旁的婴儿。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婴儿好像比昨天大了一点?身长体重什么的难以比较,但脖子变得硬实了。
婵九把婴儿面朝下闷在地上,不一会儿,他醒了,然后发出不满地吭吭哧哧声,不但抬了头,还用胳膊把上身都撑离了地面。
昨天还不会抬头,今天就会了,凡人的孩子都长得这么快么?婵九想,那为什么凡人一个个都和软面人似的,一捏就死?
想不通。
她摇摇头,背起婴儿带上剑,认准了方向往前走去。
坐渡船过了河,又走了二三里,来到走进一片松林,她靠在一个小土堆上休息揉脚。这时,她听到熟悉的飞剑破空声。
她慌忙躲到土堆背后,可是已经晚了,一道剑光朝着她刺来,她一缩脖子,剑光把土堆削掉了半个。
她还想跑,剑光飞舞,拦住去路,将她团团围住。
她只好站直了,拍拍身上的土,冷眼望着放剑的人。对方并不想要她的命,见她不再逃跑,便伸手收了剑光。
“小美人儿,”对方说,“你带着两把好剑呀!”
婵九没好气说:“是,我是美人儿,你是宝贝儿。”
对方说:“小美人儿嘴真甜。”
眼前男子的长相很奇怪。他看起来大约二十来岁,眼睛、鼻子、嘴都长得不错,可凑到一张脸上,不知为什么给人感觉十分不舒服。
加上他面色白中带青,配上一双血红的眼睛,虽然打扮得像个翩翩佳公子,大冬天还摇着把扇子,但越发显得阴森森,一脸邪佞。
婵九说的也没错,此人在堕入魔道之前应该是个美人儿,至少比那灰衣剑魔耐看。
“在下姓邪名月明,”对方说,“看上了你的两把剑,不知你肯不肯割爱呀?”
要剑?婵九一愣,他不是来杀寒山的?
是了是了,剑魔都还不知道寒山渡过天劫变成了婴儿,八成以为他死了。
那他认不出寒山的剑吗?
婵九多虑了,剑仙的剑极少有被别人看见真身的时候,大概只有同门中比较亲近的师兄弟,才知道对方剑的模样。
她笑道:“你要我的剑做什么?你自己有剑呀。”
邪月明摇头:“可我的剑似乎不如你的,尤其是黑柄白刃的那把,我看着喜欢得要命,都不想要自己的剑了。啧啧啧,小美人儿,你可真不地道,明明自己是妖,却趁着这阵子我们剿灭昆仑和峨眉两大邪派,偷了剑仙的剑出来。你再不把剑给我,我就要喊抓贼啦。”
婵九脸上在笑,心里却急死了:眼前这人要剑不要命倒是好事,但要青芝剑也就罢了,他要的是寒山剑,寒山本人还在她背上背着呢!
她笑着说:“我本来是偷出来卖钱的,既然仙长你要,那就拿去吧!”
她突然把手中包裹向他扔去,一蹲身抓了两大把黄土。
剑魔邪月明毫不犹豫地将粗布包裹削成两半,里面的衣服、鞋袜、碎银子、兔子肉都扑啦啦掉下来。
突然,包裹里一团白色带荧光的东西吸引了婵九的注意力,她眼睛一亮:缚仙网!怎么把这宝贝给忘了!
邪月明摇头说:“啧啧啧,小妖精真调皮,我生气了。”
他扬起手,显然想先杀人后夺剑,可他忘了狐狸会迷人。
迷人就是迷惑人,但也包括字面上的——迷人眼睛。
婵九将手中黄土一撒,对着吹了一口气,那又细又干的黄土便“忽”地全喷在邪月明脸上,钻进他的眼睛、鼻子、嘴巴、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