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得。”婵九说,“第一圈我们走了六百步,而刚才那一圈还不到一百步。我以前在山里的时候,偶尔碰到一个樵夫,会用鬼打墙让他绕圈逗他玩,没想到这两天我也被人玩了。”
“你说过灵雾障很消耗妖力,”寒山说,“我倒觉得,他是妖力不够了,所以才让我们的圈子越转越小,否则难以为继。”
婵九突然说:“你先收一下剑,我听到一个声音,但不是很清楚。”
寒山收剑,问是什么声音。
“似乎是妖啸。”婵九说。
她警觉性不高的毛病又发作了,竟然快走几步侧耳去听,寒山虽然连忙赶上,但也就在这点儿间隙,婵九的手上又被人放上了一朵花。
她甚至都没看清到底是谁放的,只觉得眼前有影子闪过,有一只温暖甚至可以说有些烫的手翻过自己的手,把花放了上去。
这次是一朵海碗大的白色花,依旧是层层迭迭的花瓣,柔嫩微颤,白得就像皎洁的月色
“……”婵九怒摔,“同样是招式玩两次,真当我傻呢?!”
寒山一个箭步冲到他身边,把花踢远。
“你怎么样?”寒山紧张地问。
婵九上下左右摸摸说:“似乎没事。”
然而她再走几步,突然回过身来,对着寒山张开了双臂,脸上挂着莫名的笑容。
因为是婵九,寒山下意识地去抱她;也因为是婵九,寒山甚至没有注意她手里拿着东西,等到看见为时已晚。
婵九手里拿着的是缚仙网,寒山唯一的克星。
她将缚仙网盖住了寒山的半边身体,从背面,到右肩、右臂,延至双腿。
缚仙网一旦沾到剑仙或者剑魔的身体,就像是突然得到了生命,会疯狂地缠绕、收缩、抽紧,让人无法动弹。
寒山失去平衡摔倒在地,拼命挣脱,因为他的左臂没有被罩进去,只要左臂还有自由,他就有扯开缚仙网的希望!
其实他完全可以避开这个境地,只需要前一瞬间把婵九刺穿,或者干脆砍掉她的手,但是怎么可能!
“婵九!”他吼道。
婵九又晕过去了,依旧保持着空洞的微笑。
寒山躺在地上,在剧痛中望着她,但还好她这次没有变化外形,没有催动妖气,似乎只是失去了意识。
她面朝下趴在离寒山只有三步远的地方,头发散了,怀里的杂物宝贝滚了一地,那颗从护宝食人蛊洞里找来的大黑圆珠子滚得最远,它沿着一条只有半寸深的小沟壑往前,骨碌骨碌……最后被一只手接住了。
一只从浓雾中伸出来的手。
只有这只手,因为从手臂往上,又是几乎透不过光的雾,而且颜色更深,近乎灰色,雾气翻滚更甚。
这难道又是一个雾妖?比华山上被寒山冻成冰块的那个更凶煞,更狡猾,更修为深厚?
这只手把大黑圆珠子放进了雾里。
再然后,寒山眼睁睁地看着那只手把婵九拖走了,留下了满地的叮叮当当的小零碎儿:什么寅艮,珍珠,锁妖环……
寒山没有时间仰天长啸发泄愤怒,甚至都没有时间往婵九消失的方向再看一眼,他必须尽管地挣脱缚仙网!不能用左手去拉,因为那会导致左手也被缠住,唯一的方法只有法术。
缚仙网是千年妖蛛丝织成,可再怎么强韧的蛛丝,也抗不过猛烈的焚烧。幸亏他的左手还能动,幸亏他的身体就是他的剑!
☆、第77章
婵九在一片柔软和温暖中醒来,醒来好一阵子后还处于失神状态。
她以为他躺在铺着厚厚褥子的大床上,实际是躺在石头上,只是身下的石头热乎乎的,完全不像玉烛洞里那块冰凉的大桌板。
她花了好长时间摩挲石头,满脸的迷茫。后来她终于想起来了,关于云雾岭,关于那朵花,关于寒山……
于是她开始四处张望寻找寒山,可是一无所获。
她躺在一个并不空旷的洞里,从洞顶到地面不过二三丈左右,洞的形状是规整的椭圆,洞顶洞壁的黑色石头都异常光滑,地面平整,这儿简直不像南州的洞,因为一棵钟乳石或是石笋都没有。
她摸着温热的石头想:那朵花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遗憾的是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
然后她发现自己和先前不一样:手腕和小腿上的布带子已经被解走了,身上干干净净没沾到一丝泥土,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缀着金饰,连衣服鞋袜也换了新的。
“这是谁给我穿的?”她喃喃,“这么花哨。”
她穿的是件金色的裙子,上面绣着硕大的红色山茶花。
看到山茶花她有些来气,因为这花害过她两次了,她正在胡乱想着山茶怎么会长到那么大以及山茶不是不香么等等问题,然后看到了另一个金色的人。
除了脸、脖子和手等露出来的部位,其余地方,纯纯的金色——金色长袍那是毋庸置疑的了,还披着金色大氅,脚穿金靴子,腰系金腰带,身挂金刀,刀鞘也是金色的,连头发都是金色的,上面还戴着顶金冠。
这个人的衣服从头到脚、里里外外都绣着繁复的凤凰和花和火焰图案,刀鞘上雕刻着凤凰,金冠的造型看起来像凤凰的尾羽。
你是不是有病?
——这是婵九很想脱口而出的一句话,但她忍住了,因为怕死。
这个神经病的脸掩映在一片金光里,显得英俊逼人。
字面意思,英俊是指他长得相当不错,逼人是指他明晃晃、金灿灿,无法直视,看多了让人觉得容易瞎。
这个人用夸张的手势捋过长长的金发,对婵九说:“既然你已经穿好了吉袍,那本王就恩准你今日大婚吧。”
他说话的腔调、嗓音都和寒山南辕北辙,寒山是能少说一句就少说一句,语气能有多平就多平,心情差时用词干瘪,心情好时算温柔低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