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和陈庆之认识多年,知道此人性格谨慎内敛,绝不是个会夸下海口的性子,所以才欣然领命,亲自前来宣旨,顺便提陛下打探前线的情况。
王内侍胸中望着滔滔河水,想着陈庆之在汴水旁一日之内连下三城的壮举,不由得踌躇满志,似乎已经看到了梁国北方安定之日已在眼前。
就在此时,船舱里传来一声惨叫!
王内侍身边的几个侍卫立刻警觉了起来,迅速向他靠拢,并且拔出了身上藏着的武器。
王内侍也是见多识广之人,加之几人水性都不错,思忖着跳水也能逃生,便压低了声音对左右说:“若是为了财,将钱都给他们,保命要紧。”
他以为是自己在路上不小心露了马文才给的“程仪”惹出了麻烦,左右侍卫一听,也以为是如此。
谁料从船舱里跳出几个膀大腰圆的汉子,一看便不是在水面上讨生活的矮小水贼,王内侍原本镇定的神情也陡然变了。
“你们是……啊!”
他话音刚落,身上便中了一箭。
王内侍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那人手中持着的弩机。
“你们,你们是……”
nu是军中之物,即便是白袍军也没有,魏国人好强弓,不爱用弩,故而nu的生产工艺粗糙,也不是军中常备的武器,只有守城时才会使用重nu,但那种nu十分笨重巨大,不可能埋伏在舟上。
有这样近距离的杀器在手,王内侍连“谈判”的机会都没有便殒命,他手下的几个侍卫有人见机不对立刻跳河,背上连中了几箭,一入了水就沉了下去,显然是活不了了。
其余几人试图反抗,却无一幸存。
第468章 退无可退
送走了宣旨的天使,陈庆之脸上愁云惨雾。
“援军短期内不会来了。”
他自然明白皇帝的旨意和王内侍的“安慰”代表着什么, 愁道:“没有多少时间给我们浪费了, 明日大军便尽快开拔, 赶往荥阳吧。”
陈庆之有一眼看破敌人弱点的天赋, 然而面对荥阳这种规规矩矩守城的战局,实在没有什么可以攻破的可趁之机。
除非荥阳城守脑子坏掉, 和元鉴一样分兵筑造营寨。
但睢阳败的这么惨,绝不会有魏军敢在陈庆之面前分兵了。
“先生有几成把握攻破荥阳?”
马文才按下心中隐隐生出的不安, 私下探问。
“若给我十万兵马,又没有魏国的援军,我有七成把握。”
陈庆之叹道,“就是攻城之战耗日持久,就算能攻下来, 也不知道是何时了。”
“那现在呢?”
马文才心里一凉。
“现在……?”陈庆之苦笑, “三成吧。”
他没有说, 即使这“三成”,还得看老天给不给运气。
马文才听闻陈庆之如此描述,就知道还能像之前那般一路势如破竹是无望了。睢阳守军都是魏国人,攻打魏国自己的城池士气一定低迷, 想要攻城还得靠白袍军。
可是如果白袍军消耗太大, 就正中了元冠受的下怀, 他巴不得白袍军被消耗殆尽, 彻底摆脱傀儡的身份。
至于黑山军, 如今虽有五千可用之兵, 但只能作为奇兵使用,却不能正面攻城。说到底黑山军和白袍军一样都是骑兵,长于机动而非攻城,何况现在的黑山军人员组成复杂,士气和军心可不可用的两说。
“没有援兵,难以再进啊。”
陈庆之唉声叹气,“只盼王内侍回国的速度能快些,好早日打消朝中的疑虑,为我们送来援军吧。”
对此,马文才却不抱什么信心。
“陛下封您为关中侯,我觉得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他知道此事不摊开来说,迟早要成为两人心里的一颗钉子。
“负责节制兵马的我得了县侯的食邑,而立下汗马功劳的您却只有个虚爵,我认为,这是陛下并不想北伐、也不想大张旗鼓夺得魏国的意思。”
陈庆之错愕。
“何出此言?如今陛下建立不世之功勋,完成北伐大业的最好时机啊!”
想起皇帝在旨意里夸奖他“本非将种,又非豪家,觖望风云,以至于此”的话,陈庆之就忍不住热血沸腾。
他在皇帝身边三十多年,年近不惑才有了这样的机会,怎么能看着它眼睁睁溜走?!
“陛下并非不想增兵,只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国中怕是已经无钱可用了。”
马文才挑了个陈庆之容易接受的理由。
“要是库中物资充足,立下这样的大功,为何不犒赏白袍军上下,而只是封侯的赏赐?”
他又道:
“之前陛下舍身出家,赎身钱就花费了上亿,这钱都是国库里出的。何况先生是寒族出身,要派援军,多半也是寒族将领。历朝历代的帝王都警惕在外的将领拥兵自重,公卿大臣们不愿寒族将领执掌重兵,多半是要反对增兵的。”
陈庆之眉头紧蹙,显然不太愿意接受这样的“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