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匪徒正在巨大的诵经声中上蹿下跳,亢奋难安。
燕余用目光去找那两个躲在柜台下面的店员。
虽然他们也很害怕,之前错过了一次捡起手枪打伤匪徒的机会。可是此时此刻,咖啡馆里的有生力量也只剩下他们两个。
燕余用目光向他们示意,鼓励他们再去试试捡起手枪。
两个店员里的小女孩儿已经吓得不停在哭泣,她向燕余无助地摇头,示意她做不到……身在柜台下面可能还有片刻的安全,而倘若一旦冲出柜台奔向手枪,被匪徒看见的话,她就会第一个被打死。
燕余失望,却也理解那小女孩儿。她只有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那男店员的身上。
男店员看样子也只是20岁上下的模样,同样很年轻,也很害怕。一张白皮肤的脸上此时一点血色都没有了。只是他终究是男生,他没有哭。
燕余望向他,手在身子的遮挡下在桌面悄然摸到纸和笔,小心翼翼地写:“别怕,我会扑向他。”
两人小心翼翼地沟通,费了不少时间。那男生几经犹豫,终于还是颤抖着缓缓点头。
燕余终于笑了,让自己再伏在桌面上休息片刻,准备最后的一搏。
这最后的一点时间里,她脑海里浮现起家人的面容。
外人只看见汤家的声名煊赫,他们却不知道汤家人曾经牺牲和付出过什么。
祖父,身为联邦法院大法官,数次受到高官威胁,好几次险些跌落政治陷阱;
三叔,贵为州长,却因为曾经拒绝为美洲最大的帮派家族辩护而收到对方的生命威胁;
二婶素昔刘,为了完成卧底任务,失去了生育能力;
还有小哥,小嫂子……
她宁静地微笑,今天,终于轮到自己了。
她不怕,她只是忍不住遗憾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他们,对他们亲口道别。
还有……
她的视线里有些模糊,她又忍不住想到了小笨。
她来法国就是为了寻找他而来,可是她还没有找到他。
她还不知道这两年来他究竟去了哪里,他的病要不要紧;她不知道他好不好,她来不及……对他说一声“我爱你”。
这里是他的祖国,她没想到自己会有这样的一天,死在这里……
时间来不及多想,她赶紧收拾思绪,攒起所有气力,向那男店员鼓励一笑。然后,忽然向那匪徒高声喊。
“你过来一下,我有事想对你说!”
那正随着音响近乎癫狂一同诵经的男子怔了一下,眯眼望向燕余。
此时的这个女人应该已经失去了抵抗力,匪徒根本没将她放在心上。便起身傲慢向她走过来,立在桌边问她:“你要干什么?”
燕余小心地将力道都攒在手臂上,故意虚弱地向他露出惊慌之色:“……我听见窗外好像有声音。好像是子弹上膛……”
窗上悬挂的巨大旗帜遮挡了窗外警方狙击手的视线,其实也同样遮挡了匪徒自己的视线,让他看不见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闻言便也一惊,伸手一把就搂住了燕余的脖子。他将窗上的旗帜挑开一角,从腰上抽出匕首抵在燕余的头上,向窗外发出警告,让警员退后,否则他会让他们眼睁睁看着这个女人死在他手里。
燕余却静静微笑。
这正是她想要的,此时匪徒面向窗外,注意力都在她这里和窗外的警方身上,柜台则位于他视线看不到的方向,这时候只要男店员鼓起勇气爬出柜台,就有可能捡起手枪,赢得转机!
果然,后面传来了细微的声响。
燕余其实都不敢确认自己是不是真的听见了那细微的声响,因为耳边就是匪徒的高声叫骂,空气中还回荡着音响里传出的诵经声。她有一点担心是自己失血过多出现了幻觉。
她的颈子被匪徒勾住,她只能小心地转头,尽量向后望。
她的动作还是有些僵直了,那匪徒还是被惊动,跟她一起下意识向后望去——
这一看不要紧,那匪徒被激怒。
原来两个店员已经趁机跑到了门口,正向外去!
这让燕余又喜又急。
喜的是他们两个有可能脱险,急的是,他们没用她争取的时间来赶紧捡起手枪,而只是急着逃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