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夏侯锦终于醒转清醒之时,边关的萧梵已经重整旗鼓,开始了又一轮的攻城,而边城另一只队伍所送的、冠鹄投敌的那些证据,也已经先夏侯锦的呈报一步,到了皇上案头。
萧梵失了冠鹄这个内应,只能强攻,重整之后,多调了数倍兵力,全力要拿下广安,仿佛这一座城池不拆吞入腹,无法消除他没能掌控住冠鹄的恨意。
夏侯锦将得来的军情呈上去的时候,皇上自然不会怀疑,更何况,冠鹄投敌已经被坐实。当下点将发兵,夏侯锦临危上阵,接了帅印,带着上官雁翘首以盼的皇命自京都出发驰援。顺便带着的,还有另外一道皇命。
冠鹄投递叛国,罪无可恕,着阵前处死,以儆效尤。
本来呈报就已经晚了时日,先得叛国情报再得萧梵领兵进犯的消息,双重的怒火交叠,上位者的愤怒可想而知,朝中沐老将军的那些政敌或是早已看不惯冠鹄的朝臣,趁机落井下石者不在少数,若是此刻帮冠鹄讨饶,无异于将自己置于上位者的对立面,哪怕是夏侯锦,也不敢去试。
更何况递上奏报的第二日,他便要领兵出关了。想救冠鹄,也无能为力。
夏侯锦从莫连衣出得知冠鹄之事的始末,心中对于这样一位沐老将军培养起来的人还是存了几分惜才之心,所以这道夺命之令,在夏侯锦其人还未出京之时,已经一路快马加鞭,送往了边关。
夏侯锦一路急行军,已经能快则快,粮草都沿途征调,可惜广安终究没能等到他。
萧梵觊觎大夏已经不知道多久了,这次发兵,又岂会只凭借了策反冠鹄这一手打算?冠鹄不过是一条捷径,这一条捷径没了,还有其他的路可走。
夏侯锦临阵前三日,广安城破,上官雁率领残部退守渭城。
那个夏侯锦信中希望他能够先出逃避过风头再说的冠鹄,最终还是选择以大夏将军之身,战死在了大夏的国土之上。
夏侯锦到渭城的那日,全城缟素,飘荡在烽火狼烟里,城头如枪杆一般立着的人,是冠鹄之弟,冠岩。
渭城已经被围困两日,夏侯锦的援兵到得还算及时,解了渭城之危,只是冠岩,冠鹄最为放心不下的这个人,也选择了与兄长一样的道路。
至死,都是大夏一杆锋锐长枪。
长风万里,卷起漫天硝烟,城中缟素迎着残阳飘荡,色泽如血。
战场之上局势瞬息万变,这样的死亡,最后会记住的,又能有几人。
夏侯锦也并没有太多的情绪,只是心中哀哀一叹,为这两兄弟唏嘘。
一人战死在他想要回头的广安,一人战死在他们曾经坚守的城池,也许,也是一种归宿吧。
夏侯锦为渭城击退敌军之后,在城门遇见了率兵亲迎的上官雁,与她一同收敛了冠岩的尸骨。
那一日他站在城墙之上,看着满天残霞,竟然觉得这番场景格外熟悉,仿佛早就有人,已经领着他看过一遍。
遍地尸骸,血流成河,断戟残箭铺满城前的战场,满目疮痍。
那一日夜里,夏侯锦又做了一个梦,迷迷糊糊的梦到有人指责,全是他的搅入,这个世界才会变成如今这幅模样。
惊醒之后的夏侯锦却只是冷冷的斜睨着上苍,心中冷笑,若当真是因为自己才会将这个世界变成这样,那么,是不是正说明了,所谓天命,也不过尔尔。
因为一个意外,就会脱离天命所定的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