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母这时已累得不行,她坐在石道旁的一处大石头上,接过丫鬟递来的水囊喝了两口,对苏满娘气喘吁吁道:“你这丫头,爬这么高,都一点也不累的。”
苏满娘正用帕子擦拭额角,听到这话,抬眸向她甜笑:“看娘您说的,好像我这几年在乡下庄子上,爬的山都是爬假的一般。”
苏母想想她这两年在乡下为了减肥,愣是爬了两年多的山、却半点没瘦下来的委屈模样就抿着唇乐:“这样也好,满娘你瞧你现在,脸蛋比之前更红润、更漂亮了,现在这样就好。”
芙蓉秀面,双颊晕红,杏眼如波。
在苏母看来,这便漂亮得紧,着实不用改变。
路上一行人一连歇了几歇,才终于抵达山顶。
大佛寺位于鸡鸣山之巅,历史悠久,享誉周国。据闻曾经有三代帝王来此祭拜,文豪墨客争相挥墨,吸引了无数文人骚客来此一游。
苏满娘在退婚之前,也来过此处拜佛求签。当时她是为了求她与常杉的姻缘能否和顺,却得到了下下签。
彼时她家都已经要与常家商议最后婚期,只她感觉常杉的态度一直虚浮得很,心中不得劲,飘飘落落的,得到这签文后,心中更是虚得不行。
索性这虚浮的心情并没有维持太久,就尘埃落定,她果真退了婚,彻底断了那根与常杉间的姻缘线。
之后就是接连守孝,再也没有来过。
再次登顶鸡鸣山,来到大佛寺顶,苏满娘看着道路两旁气质祥和的石雕大象,心头原先的复杂波动,也逐渐平静了下来。
苏母与苏满娘带着身后的婆子丫鬟,相继迈入大佛寺中,依次肃穆拜祭。
院试将近,文曲星殿外排队上香的人排成长龙。
苏满娘与苏母在香烛处将带来的香点上,恭敬地跪在殿外,虔诚行礼叩首,将檀香全部插入文曲殿外巨大香炉中后,后又步入殿内,重新叩首。
等两人出来后,她们面上不约而同地轻快了许多。
母女俩凑在一处,小声说着体己话。
“娘,这次大弟和二弟考试肯定能行,您也不瞧瞧爹他现在每天笑成什么模样,您完全不用这般担忧。”
“傻闺女,这考试啊,七分实力,三分运气,娘这不是想让星君多眷顾他们一些。”
“娘你真好。”
苏母正挽着苏满娘走出文曲星殿门,突然似有所感,转头看向一个方向,表情微冷。她拉住苏满娘的手稍稍用了点力,就欲拉着她换个方向。
苏满娘一怔,顺着苏母的视线看过去,就看到一位体态丰腴、小腹鼓起的小妇人,正与一位斯文公子站在一处。
斯文公子站在大殿外,双手握香,双目紧闭,似在虔诚期许;丰腴小妇人则正看着两人,面上有着明显的惊诧与打量。
竟是常杉和李月娥。
而且显然,李月娥比苏母更早发现对方,此时她正故意将自己小腹往前挺了挺,看向苏满娘的时候,眼中带着得意、轻蔑以及显而易见的笑意。
苏满娘没有太过理会她想要在她面前炫耀的小心思,甚至在看到两人时,她的心中除了有些惊讶外,并无任何波澜。
在退亲前,常杉一直在她面前提起,她如果瘦一些,会更好看之类的话语。后来,他更是直言,他心许的李氏月娥,便是一位身材纤细、款款细步的细腰女子。
她知晓,他对她并非很能看上眼,也因此,即便两人退婚了,她也没有太多遗憾。
至于她娘总认为她在乡下爬山是因为受了打击,想要瘦身,那实在是因为在乡下守孝期间,她每天除了能去山上走走,能够做的事实在有限,随便扯出来的借口罢了。
没想到,几年后两人再见,她还是往日老样子,李月娥却已有了她的一个半宽度。
即便说她现在有孕在身,这体型也胖得夸张了些。
苏满娘侧头,见苏母面上不易察觉的紧绷和愤怒,想了想,轻轻拽着苏母的手臂,娇憨低语:“娘,李月娥现在怎么变得这样胖啊。”
苏母气呼呼瞅她一眼,没有说话。
苏满娘继续小声嘀咕:“她原先多瘦的一个美人啊。现在感觉脸盘都要是原先两倍,可能还要往上走。”
苏母抽了抽嘴角:“谁知道常家是怎么喂的,听说刚生完一个闺女,现在这才第二胎,就养成了这样。得亏你没嫁过去,你若变成那模样,我可认不出来。”
苏满娘不依地扯了她娘两下袖子:“我像娘,瘦也瘦不下去,胖也胖不太了,娘您可别瞎说,怪吓人的。”
苏母想想将苏满娘的脸,套上方才看到的李月娥的身子,也跟着打了个冷战,拍她手道:“对,你和晏娘都像我,你看晏娘从小到大那小鸡崽儿似的胃,不也长得圆润?!所以即使你真想长胖也难得很。”
刚才那种事,绝对不会发生。
苏母舒出一口气,只觉得心中突起的火气就这样消了下去,瞧瞧身边闺女莹润的面盘儿,喜意顿起,拉着苏满娘就有说有笑地往前面的月老殿而去。
眼见着大小姐三言两语就将夫人的紧张和气愤完全祛除,跟在苏母身后的陈婆子看向苏满娘的眼中染上一丝赞赏。
她们家中的这位大小姐,论起让夫人开怀的手段,她论第二,便没人能论第一。每每都让她看得叹为观止。
果真活到老,就应学到老。她要学得还有很多。
另一边,李月娥看着那两个根本不怎么理会她的人,心中愤恨。一抬头,看到前面常杉已经上完香,睁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