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盈和扶苏没好奇的追着她问, 只是宽慰这个从没被人如此注意、如此仔细观察过的女孩子, 安安静静的陪她坐了一会。“挺好的,以后不会被人欺负。”
扶苏也说:“秦汉之间必有一战,我们都困在这里,你也躲不出去。之前教你练剑为了教你自保, 这下好了。等到时候打起来, 你悄悄的飘起来,别被他们发现,等打完了再落下来。”
张嫣不由得嫣然一笑:“哥哥,我明白的。。”
她双手按了按脸颊,鬼虽然没有温度, 却觉得热的烫手。“始皇陛下和太后很少正眼瞧我, 他们忽然一看我,到把我吓了一跳。我以为能飘起来不算什么事, 我也没能把火吹灭……怹二位怎么, 为什么这么激动啊。”
扶苏怜爱的看着这个小姑娘, 心说她如果好好培养, 等到十几岁二十岁再成婚, 就会变成一个博学多才, 通晓经律的聪明女人,可惜啊,吕后太着急了。不论男女一旦成亲就不能心无旁笃的好好学习。
他慢慢给讲了这两种能力的诸多战略用途。
刘盈又补充道:“始皇善于攻略, 太后善于防守, 你现在可算是神将了。他们对这种能力好奇。”
张嫣不想被关注, 她只想安静的呆在这里,想热闹了去和高祖赌钱,想练剑就去找他们,多好啊。吕雉和嬴政的关注让她觉得不安。
“那我把这种修行,,,说给陛下和太后听,我就可以继续闭关了吧?”
“对。”扶苏又赶忙说:“阿嫣,这很为难么?我不懂修行,这算是强取豪夺么?”
张嫣连忙摇摇头:“不是。只是我不会说。”
嬴政和吕雉翻完了道德经,开始看列子。道德经本来就是黄老学派的主要著作,吕雉带着没事儿就看,看的烂熟于心。嬴政虽然不奉行黄老之道治国,但他晚上过于亢奋以致于失眠的时候,会翻一翻老庄的书,一边看一边评价,过一会情绪平稳就能睡着。
书里的用词简单直白,对他们来说和大白话也差不多,所有的书都是这种文风。没有看不懂的地方,没有捉摸不透的玄机。仔细看了半夜,才从字缝里看出字来,满本都写着四个字是‘清静无为’。
嬴政:???什么?李耳你出来我们聊一聊!清静无为有什么用?
吕雉:???什么?难道哀家不是个清静无为的人吗?哀家可是爱惜民力的典范!
张嫣先把两个人推出去,自己换了一件更庄重的浅褐色繁花曲裾,把垂下来的发髻绾起来,用玉簪金钗严肃的妆点起来。
满面羞赫,还是勉为其难的走了出来,请两位长辈进去坐着。
她的语气越发软弱温柔,脸上始终有些不好意思,姿态也越发谦卑柔和。请他们在主位坐下,自己奉陪末座:“书是一样的书,阿嫣不敢说有什么心得感悟,道德经五千言,妙用无穷。您有什么要问我的,阿嫣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小木楼化作有道真人的府邸,嬴政也不敢再傲慢的盘腿坐着,虽然坐在上首位,也是正坐以示尊重。
他有个非常单纯的观念:对于有能耐的人,要是不尊重,就是傻*。如果能为我所用,为朕谋取利益,你要什么只要朕有随便拿。如果不能为我所用,那就……呵呵。
吕雉正俯下身去,还没决定好坐姿,沉吟了一下,也改为正坐。
然后,开始问了第一个问题:“你闭关几十年,修行了什么?”
张嫣仔细想了想,自己也没有修行什么,只是睁开眼睛读书,闭上眼睛静心凝神,心中一片清明,就感觉渐渐有些东西凝聚到身边。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也不去管不去探究,过了一段时间听见远处吵嚷,睁开眼睛摔了个屁墩……这才知道自己飘起来了。
整理了一下单调却不乏味的修行过程,如实说给二位听。
吕雉又说:“阿嫣,你给我讲讲道德经吧。想必你很有心得。”
张嫣想要挠头,只是良好的修养中包含了不能当众挠头,她抚了抚鬓角:“我不知道该说什么,经书句句清楚,要解释反倒解释不了。”
此话一出,嬴政不由得点头,自从老子过函谷关留下五千言道德经之后,各家的注释如雨后春笋,他看过的就有六种,各自往自己的政治主张上拉扯,借老冉之言,阐述自己的主张,远不如原文。
问的人不知道该问什么,回答的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嬴政听来听去倒是听明白了,当皇帝要看天赋,修道也要看天赋。朕天生就适合当皇帝,张嫣这性格与众不同,沉默却不古怪,安静自娱,就适合修道。唉,清静无为这四个字里,朕只能做到最后一个字。
对吕雉叹息道:“阿嫣是上士啊。”
上士闻道,仅能行之;中士闻道,若存若亡。
吕雉点点头:“你给阿盈讲吧,我们心里的尘垢太多,听懂了也做不到。”
俩人平静的离开了,好像已经放弃继续所求修行,手挽着手回到吕雉的小楼上。坐下来,开始仔细打坐。
听她讲了半天听懂了,但是做不到,这多丢人啊!假装放弃,回来偷偷的下功夫努力。
过上一年半载、三年五载要是成功了,好说,要是还没成功呢,也不丢人。
不能让儿子瞧不起自己!*2
……
一封奏表直上重霄,天帝正在吃着又大又红的甜桃,听着笛声与凤鸣交相辉映。
天帝面前的桌上搁着一盘软桃,一盘脆桃,一把小刀,一壶酒。他老人家爱吃甜桃,也爱吃脆桃。
汉武帝这一卷竹简真真正正是上达天听。
天帝看完了这篇赋,觉得还行,刘彻说的有道理,但阎君做的事也占理。手指头正好有桃汁,随手写了一个:“皆可。”
拾起来往云下一掷,金光从天宫落下,直奔地府而去。
稳稳当当的落在阎君面前。
阎君们本来在端正严肃谨慎的团团坐着,研究人间将来的形势,以及今年的假期安排和轮休。
刘弗陵命中无子这个事在生死簿上写的清楚,下一任皇帝是谁呢?
这还是个悬念,人间事,有很多还没定下来。因为人的行为经常没有逻辑,无法推理,无法猜测。
人间的形势不会影响到阴间的权力,但是有一点,如果皇帝喜欢劳民伤财、昏庸无道就会导致冤假错案骤然变多,百姓之间互相残杀也变多,那样……地府要加班!
如果皇帝喜欢练兵,四处出战……地府要加班!
如果皇帝重文轻武,别的国家会来打……地府要加班!
如果没有压制住扣留在地府的皇帝们,让他们又出来搞事……那何止是加班啊!
连猝死的机会都没有,怎么加班都不会死,别提996了,107都能保持健康和敏锐。
金冠化作的竹简飘落在眼前,打开一看就闻到一股桃子的香气。
年轻的阎君当时就哭了:“仙桃!”想吃。为什么祭祀地府的只有三牲,我只想吃水果。
旁边又窃笑声,等他们看完这篇奏表的全文,就笑不出来了。
“这王八蛋从哪儿学的往上告状?”
“怎么办啊!不能把他放出来把他的臣子还给他啊!”
德高望重的白发阎君敲了敲桌子:“软禁皇帝们的确不合乎法律。没有什么罪名,平白无故把人关起来,非常不好。功过难分辨,就把人关起来,这不能服众。说他们一旦得到自由就会得陇望蜀,不肯俯首称臣,要召齐旧部和阎君为敌,这也不能服众。这是莫须有的罪名。还有一点,即便关押罪犯也有时间限制,在地狱受苦的人也有解脱之日。”
其他阎君都看他:“是啊!”
“您说的对.”
“咱们怎么办?”
“咱们先把刘彻放出来,让他谋反,然后再关起来!?”
“好主意!”
“要不然……假装没看见?”
“像话吗像话吗像话吗?”
“刘彻说的很有道理,我们让秦始皇的兵马俑活过来吧,让他把汉朝碾压几遍。”
“你可真损嘻嘻嘻我喜欢。”
白发阎君也不生气,他熬了这么多年,带过很多傻乎乎的年轻人:“嗯,哼,不着急。天帝没有下达明确的诏令,你,写一篇奏表奉上圣听,我们得商量商量,皇帝们确实憋屈,天帝公正睿智,三五年内拿出个结果来。叫刘据卫青过来。”
韩非和卫青现在都负责文职工作,因为有几个判官因为行为不当和收受(性)贿赂被丢到地狱里炸三年,他们就被阎君抓去顶上职务了。
大部分生前有贤名、无愧于心、不贪财不好色的人都能进入判官备选中,曾经担任过高官的人因为有工作经验上的升职的快一点。
“殿下,卫青带到。刘据随伍员出征去了,尚未回来。”
卫青快步走进殿内,在垂眸可见的范围内观察了一下,阎君的宫殿并不华丽,只是高大明亮洁白,而且杂乱。
恭敬的撩袍下拜:“臣卫青叩见阎君。”
“见过卫子夫和刘据了?”
“已经见过了。”卫青无声的叹了口气,抿了抿嘴,自己过世之前什么都不担心,陛下和姐姐虽然不是很亲密,可是父子之间从无疑虑,唉。
阎君又问:“如果现在刘彻命令你效忠于他,你怎么办?”
“这……”卫青陷入了沉默中,陛下深恩垂爱,以致一家封侯,这样的恩德怎么能忘?待之以国士,保之以国士,岂能因为刘据被诬陷就抹去君臣之间的恩德?
可要是直接投奔到陛下麾下,那也不成。过去感激陛下给自己赏赐重金、给自己领军立功的机会,现在也很感激阎君们重视、重用自己。
阎君对视一眼,心说就是这么回事,真他娘的麻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