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剌退出塞外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京城,当时,有不少官员都暗自松了一口气,以为瓦剌不敢再犯,懈怠情绪立生,然于谦在朝会上指出,这很可能是也先的诡计,奏请郕王朱祁钰,推荐一批素有才干的人员往守独石口、居庸关、紫荆关三处。
朱祁钰准奏之后,于谦忽然特请朱祁钰把关在大牢中的石亨赦免并起用,朱祁钰犹豫了一下,便答应了于谦的请求。
方剑明以“逍遥侯”的身份列席了朝会,当他从朝会下来,便被于谦拉去和他一块到狱中释放石亨。
这石亨,之前就有说过,在阳和一战中,他见郭敬胡乱指挥,知道会惨败,当时单骑逃跑,他并没有像郭敬那样悄悄的回大同,而是直接去了京师。到了京城之后,因为吃了败仗,又狼狈逃回,被弹劾下狱。不过,石亨这人在军中颇有威望,虽然下狱了,但基本上没吃过什么苦头。
方剑明陪同于谦到了狱中之后,石亨赶紧站了起来,脸色紧张的道:“于大人,你今天来看我,莫非是有什么不好的消息要告知?”
方剑明打量了石亨一眼,见他四十多岁的样子,虽在狱中,但气色很好,不像是坐了牢就怨天尤人的哪种人。
于谦没有立刻告诉他此行的来意,指着方剑明,问道:“石亨,你知道他是谁吗?”
石亨瞅了瞅方剑明,摇摇头,道:“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不知他是何人。”
于谦道:“他就是新封的逍遥侯。”
石亨脸色一变,尽管他失去了人身自由,但这两天,他的养子石彪来看过他,把京中发生的事都告诉了他,听说眼前这个少年就是逍遥侯,禁不住有些吃惊,急忙躬身道:“石亨见过侯爷。”
方剑明挥了挥手,道:“石……石大人,你不必客气。”
石亨听他称自己为“石大人”,长叹一声,道:“侯爷说笑,石亨现在乃待罪之人,也不知何时就会被抄家问斩,今天能见侯爷一面,已是三生有幸了。”
方剑明正色道:“石大人,实话告诉你吧,你现在已经被赦免了。”
“啊!”的一声,石亨满脸惊诧,道:“侯爷这话从何说起?”
方剑明道:“石大人,于大人奏请郕王赦免并起用你,你还不快谢谢于大人。”
石亨听后,呆了一呆,然后猛地向于谦拜倒,颤声道:“石亨本已是待死之人,没想到竟还能重新为人,大人此恩此德,石亨没齿不忘,请受石亨一拜。”
于谦上前将他扶起,道:“石大人,国家正是用人之际,我知你弓马娴熟,治军有方,这才奏请郕王,今后,需当尽心为国效力。”
石亨从来就没有想过自己会被任用,能被赦免就已经不错了,暗道:“若没有他,我石亨这辈子休想翻身。”心头激动,竟感动得哭了。
方剑明见他是真的失声痛哭,忖道:“希望他今后能协助于大人保家卫国,做一个好官。”
于谦道:“石大人,你今天就可以出狱了,明天我会派人到你府上……”
石亨流着眼泪道:“于大人,明天不用你派人来,石亨会按时到兵部报道。”
翌日,石亨早早到了兵部,与于谦见面,于谦已奏请朱祁钰,令石亨为五军总兵官。自此,石亨一心治军,誓要一雪阳和战败之耻。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之间就到了八月二十九日。这天,方剑明被于谦叫去,到了于谦府上,只见吏部尚书王直、吏部尚书胡潆、内阁学士陈循、商辂等重臣均在座。
方剑明暗自惊异,落座之后,问道:“各位大人齐聚于大人府上,一定是在商讨国家大计,在下年轻识浅,不知能帮上什么忙?”
于谦道:“侯爷,我们已经商量好了,只等你表一个态。”
方剑明诧道:“于大人,究竟是什么事?”
于谦脸色凝重的道:“也先虽然退出了塞外,但这只是暂时的,经我察知,瓦剌全境号称八十万铁骑,这明显是瓦剌的自夸,但经过我们的分析,瓦剌的铁骑,人数应不在二十万之下。土木一战,也先仅用了数万铁骑,就把我大明数十万兵马击败,由此可见,瓦剌铁骑强悍异常。皇上落在也先手上,也先一定会卷土重来,到时候,只怕他会加大兵力,若再以皇上作为要挟,天下将危。因此,我等想辞请太后立郕王为天子。”
方剑明微微一惊,道:“不是有皇太子吗?”
商辂苦笑道:“侯爷,皇太子年幼,如何能亲政?”这商辂是个有大学问的人,乡试、会试、殿试都是第一,在朝中颇有声望。
其实,方剑明也知道这个问题,只是,因为他曾看到朱祁钰和扶桑人勾结过,心里多少有些疙瘩,听于谦等人要推朱祁钰为天子,自然就会有些抵触。不过,他是一个聪明人,知道当前最重要的是稳定和团结,想了想,道:“只要郕王能为国为民,立他为帝,我绝不会反对。”
于谦等人听了,大喜,拿出一份名单来,请方剑明也签上了名。
翌日,在朝会上,众臣上书,辞请孙太后立郕王为帝,孙太后在后宫得知,默然不语。
朱祁钰虽然有心为帝,但他不是孙太后亲生,不敢表露在脸上,作态推辞,然于谦等人已商议好了,力推他。
朱祁钰见了,道:“有皇太子在,众爱卿何敢乱法?”他搬出宗法来,倒把众臣吓了一跳,于谦想了想,沉声道:“臣等是为了国家大计,并非为私。”
朱祁钰沉吟道:“本王思考再三,总觉此事不妥。”
于谦大声道:“殿下,社稷为重,臣跪请!”话罢,跪了下去,其他朝臣见了,纷纷跪请。
方剑明适时躬身道:“殿下,请你莫辞。”
朱祁钰这才叹道:“为了社稷,本王就听众爱卿的,但须经太后同意方能作数。”
散朝之后,于谦、王直、方剑明被孙太后召见,孙太后赐座之后,皱眉问道:“钰儿真能当此重任吗?”
于谦道:“太后,臣等觉得郕王殿下可以胜任。”
孙太后道:“哀家想立襄王为帝,不知你们意下如何?”她所说的襄王就是襄宪王,颇有贤名,与朱祁钰的父亲,也就是宣宗皇帝乃同胞兄弟,孙太后因为朱祁钰不是他的亲生儿子,生怕朱祁钰得势后,不好控制,便把皇位考虑到了襄宪王身上。
但是,于谦已经想好了,道:“襄王远在襄阳,迟则生变,臣还是请太后立郕王殿下为帝,以安民心。”
这时,立在一旁的金英问道:“于大人,如果立郕王殿下为帝,倘若皇上归国,又该当如何?”
于谦正色道:“既立郕王殿下为帝,皇上就成了太上皇,皇上若归国,自然还是太上皇。”
孙太后听了,一脸深思,忽有一个小太监来报,说巾帼公主已到京城,要见孙太后。孙太后大喜,立刻召见。于谦、王直、方剑明三人急忙告退。
不久,朱祁嫣来到,金英识趣的离开,孙太后见到朱祁嫣后,眼泪哗哗直流,把她搂在怀中,哭道:“嫣儿,你到外面玩够了,现在想到母后,总算来看母后了,你可知道,你皇兄已被瓦剌人捉去了。”
朱祁嫣悲伤的道:“皇兄的事,嫣儿已经知道,我这次来,就是为了皇兄的事。”
孙太后道:“你有你皇兄的消息?”
朱祁嫣点点头,道:“我不但有皇兄的消息,还有他的口谕。”
“什么?”孙太后惊喜的道:“你皇兄可好?他有什么口谕?”
朱祁嫣道:“皇兄目前不会有事。母后,你听嫣儿说。瓦剌的退兵,是诡计,短则半月,长则一月,也先一定会举兵来犯。”
孙太后点点头,道:“母后还没有老到糊涂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