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节(1 / 2)

庶人 她与灯 2561 字 17天前

“要我死可以,临死之前,我想再见一见宋简。”

“可以。”

“那好,你跟我走,我带你去寻宋简,要死我也要和他死在一起。”

李旭林不由笑出了声,“我说临川长公主,我虽然不如宋大人,但也绝不是一个傻子,顾家那小子在村里,我们若跟了你进去,天知道还能不能活着出来。”

纪姜笑了笑,“你就那么怕我……”说着,她伸出一双手,举到李旭林眼前,“你可以把我绑起来。你拿住了我,不管是宋简还是顾有悔,都不敢动你。”

李旭林仍在迟疑。

纪姜偏过头来,“你因宋简被梁有善弃了这么多年,你就不想捧着我们的人头到你们督主面前好好扬眉吐气一回?”

李旭林陡然想起了当年在紫荆关,自己被宋简将头摁入泥水中场景。

他啐了一口。“呵,来人,把这女人给我绑起来。我今儿就要看看,宋简会不会为了你,自己把脑子往泥水摁。”

李旭林姜绑住纪姜的绳子握在手中。

唐幸已经几乎走不得路了,纪姜的手虽被绑着,却还是尽力撑在他的腋下,他这才能勉强立着挪动步子。

他不肯去看纪姜的脸。这种只隔着一件凌乱衣衫的接触令他浑身战栗。

“殿下……真不该为我如此。”

纪姜轻道:“我并不一定救得了你……只能同你一起试试……”

说着,她看了一眼旁边的灌木林,一缕青色的衣衫从缝隙里闪过。

她此时引着这一行人走的是一片矮林,马匹的蹄子时不时就会被牵绊,走起来十分慢。

李旭林觉察到有些不对。

“你要跟我们使诈?”

纪姜抬起头来:“并没有,村里人死了太多的人,为了躲避疫症,大家都迁到这片矮林后的空地去了,那里才有干净的水源。”

李旭林越走越心惊。

抬手命后面的人停下来。

他在马上转过身,“不对吧,长公主,你是要把我们带到阴沟里去啊。所有人都给我停下来,拿起武器!”说完,他扬声对四周道:听着,快把宋简给我交出来,若再不交出来,我就让你们的公主殿下人头落地。”

说着,他手上的刀已经摁到纪姜的脖颈处。

“你说得太晚了!”

突然林间传来一声断喝。接着一只寒光闪闪的箭便射了过来。李旭林是锦衣卫出生,也不是全然不知拳脚。手中有刀刃,一把就将那根箭挡开了。

“呵,顾少侠,就算是在这个地方,你一个人也不可能带得走纪姜,赶紧出来束手就请,说不定,我还能发慈悲,给你们顾家留个后。”

他正说着,谁知坐下的马匹却突然扬了蹄,接着一声惨烈嘶鸣,一下子把就把李旭林甩落马下。纪姜也被跟着一道摔跌到一旁。只见唐幸不知什么时候用手指抓起了那根被挡掉的剑,狠力插入了马腹之中。

马发受了惊,发了疯一般地向前奔去。

顾有悔冲到纪姜身边,一剑砍断了纪姜手上的绳子:“宋简带着他们进荡山了,你拖够了,快跟我走!”

纪姜抬起一只手,指向那马奔远的方向,浑身却在剧烈地颤抖:“顾有悔!前面是悬崖!”

第97章 杏散

矮林中生长的大部分是藤生的草木。

锦衣卫和守军都骑着马, 马蹄被藤木所牵绊, 各自正难行。李旭林挣扎着站起身子来:“快,不能让她跑了!”

锦衣卫当中有几个人也算是唐幸的就识, 如今见看过了他受刑,此时又见他被马拖拽入灌丛,心有不忍正在发愣。李旭林气得七窍生烟, 从一个锦衣卫腰间抽出绣春刀就像顾有悔和纪姜的方向劈来。

顾有悔抬剑猛一挡。刀剑磕刮在一起, 发出极度刺耳的声音。

纪姜的目光还追着那匹拖拽着唐幸惊马,根本动不了脚步。顾有悔大声道:“纪姜,我们都不是神, 不可能救得了所有人。我们若此时逃不出去,才是真是辜负那个人的牺牲,别看了,抓紧我!”

说着, 他反身一剑,切削在李旭林的肩膀上。李旭林一声痛喊。手中的绣春刀应声落地。

顾有悔回头拽住纪姜的衣袖:“走。”

人马还在灌林与藤木缠斗。月如干净玉盘,被天边松林间的缝隙切割着。

月下的山崖边传来一声撕心裂肺马嘶叫声。山中晚杏皆为这一声惨声所震颤, 零星的花瓣脱开花梗,从山崖上飘落下来。

洁白而犀利的月光, 映照纷扬宛若雪的花身,阴柔之美至极。

其实唐幸之于纪姜, 并不是一个多么光芒万丈的人,第一次见到他,还是在青州城外, 他和李旭林一样,不过是梁有善手里的一把杀人刀,他要杀这个女人,但这个女人却放过了他。

对于唐幸而言,他早就是个扭到只会为自己而活的人。

杀戮这件事是公平的,是需要命和命交换的。他为了生存地稍微荣耀一点点,从而成了亡命徒。他从来没有想过,在这亡的一生当中,竟然还能得到一位公主的仁慈和恩怜。他仰慕纪姜,因为她是皇族的瑰宝,是奴才们的主人。也是他所渴求的一缕,早就被无情截断的高贵灵魂。

但他不敢爱纪姜,哪怕连抬头正视她都觉得是亵渎,哪怕牵手也要隔一方绢帕。

人们给予爱的方式,真的有千万种姿态,如他这样垂头,退避,最后义无反顾地牺牲,也如顾有悔那般成全,给予,一生不离不弃地追随。

很多年以后,纪姜和宋简说起唐幸这个名字的时候。就连自己都有些记不住他的长相了。那时候,人已经死了很多年。蚀骨的悲伤已经渐消弭,她有了些许勇气去回忆。

记忆里,第一次见的时候,他用黑布蒙着面。后来他就很少再在她面前抬过头来。不过,他是个白净的人,手上常常散着胰子淡淡的香气。他习惯在袖中藏一方白色的帕子。总是穿着一丝不苟的少监官服。

她说着说着,声音就小了。心酸难言,索性将头枕在宋简的书架上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