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卿君一时哑然,少年一夜之间,笑如昔日,又似乎不再如前。无论如何,他木卿君亦步亦趋都会护在后头。
国道馆还在前头,前方就已经人头攒动,木卿君看着正门处还有些空位,正想走到前头,突然被傲世拉到了一边,只见他径直就往一旁那条磕碰的土路上走去。木卿君有些厌嫌地看了那些寒酸的平民,用扇面遮住刺眼的阳光,只见傲世的眼光又在落到了方才的正门口。他的大哥齐啸天和三弟齐熏之被大夫人和三夫人各自簇在怀里,一旁守卫威风而立,几个侍从提着羽扇,不时地造着凉风。
“我就在这里等着。”傲世往那堆灰布土衣人里行去,遇到人时,一走一停,很是礼貌。木卿君看看周边的荆门窄户子,再望望那边的锦衣玉食童,退到了一边的丛林中,身上的黄绸长衫入了草木就变混成了春木草色。
下章预告,玲珑稚子测玲珑
037 三人成军错牵缘
拱门之后,两名道童这请出了真正的玲珑石,还是先前的鹅卵摸样,只是神采大不一样,石身剔透晶亮,果然是灵石有致。人群中又发出了一阵喜声,惊叹的动静也引起了正门口的那名正摆门面的老道的注意,他一抬长眉,低咕一声:“长药又要胡来,不是说了,这些平民随便收几个就是了,他反而正经的招起人来了。”
随着玲珑石出来的还有块绯锦和一张朱色木案,亮石红布,很是耀目,原先的醉眼男子眼珠往人群里一转,手指轻动,绯锦就落到了玲珑石上,他示意着让那些还未检测的人各自走上前来。这些朴实的农家少年挨个走上前去,其中一个不明就里的掀起锦缎,被醉眼不知怎的一推,“不准护摸乱碰,磕了砸了你卖一辈子的猪肉也赔不起。”
少年听得双目圆瞪:“道爷,你咋知道,俺家就是村里最大的屠户。”
醉眼回了一记眼刀子:“一身的臊味,手脚有力为蛮,肩上带毛有味,猪腥子味都没拍净,就跑了过来,也不嫌惹得别人一身的臊,你就隔着布摸,别弄得都是油印子,我可不想把术法用到去污上。”
少年憨憨地笑了几声,手一把抓住玲珑石,才刚抓牢,又是一个踉跄,这回可是看清楚了,一道气刃侧边袭过,正中他的虎口,屠夫少年哇哇叫着,捧着红肿了起来的手跳开了,“下一个。”醉眼一脸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的神情。杀猪无数的少年脸上有了泪意,真的只能一辈子当个杀猪的了,他脸上的光彩一下子都黯淡了,只能走回了父母身旁。
再往后面,醉眼整个人都要晕了过去,卖棺材的儿子,糊花圈的侄女,挑夜香的兄弟,连隔壁隔壁城的一伙乞儿都沿城乞讨过来一试了,他看着那条红绸由亮眼的红色变成暗红,再到发黑,脸上的醉意被一片汗色代替,总算等到了在红布彻底污黑前测完了所有的人。
加上原先那块河滩卵石浑水摸鱼出来的两名少年,场上竟然只余下了三人,果然,这么些下等的骨血,还真不该费上这么大力气。他想着就后悔,早知就不得罪长生那老匹夫,落了这么个苦哈哈的差事。这以后的日子,他心里已经开始发噱。事已至此,他再看看名录,这人数,似乎太少了些,眼神又回到了还舍不得走的那寥寥的几个人里,“那个,就是你,杀猪的,你过来,甩个把式给我瞧瞧。”
宰猪少年连忙上前来,呆立在前:“道爷,这是要哪个才合用?”
“叫我中宫大人,就你平日最熟练的,”醉眼潦草回到。
“好嘞,伙计来!”一把乌铁剔骨猪刀从人群里直飞而来,醉眼立刻一跳,卷起玲珑石,往后闪的老远,只见少年屠夫手起刀落,一气呵成,对准那朱色桌案,挑,抹,整,掏,一晃眼功夫,桌案只剩下了光立着的四条胳膊。朱木案被划了四四方方,板面刀口齐整,下力均衡,形状更是出奇的一致。人群里传来一阵喝彩声,站在左边的三名少年也卖力地鼓起了掌。
“行了,行了,刚才也不见你这么利索,左边去左边去。”醉眼赶着他跑到了左边“才四个,这数字还是不吉利,”
“还有我!”人群退避开来,一个脑袋钻了出来,女娃身着海棠春红罗裳裙,额间一抹点瑙红,目里带俏,嘴含珠砂,明眸流转惊春桃,百里焰漪落落大方地走了出来。国道馆招生是不限男女的,只是,她这摸样,这身打扮,众人都自动把眼光调转到了大路那边。
醉眼嘿嘿笑道:“怪事年年有,今儿尤其多,你这么娇滴的小娃,还是到那边去的好,你看看,引得人都跟着往这边看。”
大路正中,人群都退散了开来,几个刚行完礼的省部官员还哈着腰,春日依旧明艳只是犹不及正中立着的女子夺人心魄。
若单论面貌,百里家的小姑娘要长得比母亲炎舞秀致很多。国主炎放就曾说说,炎舞的眼角微嫌有些上挑,面相缺了几分端庄添了几分轻佻,眼珠不够幽黑,神采少了几分够灵动,鼻翼稍有些单薄,损了福气,就是一张嘴长得最是标志,唇纹若心,弧线饱满,连帝都燎宫阅美无数的画师都赞叹不已。当然,这话也只有身为兄长又处在至高位的国主才能说得,他之所以这般挑剔着自己最是宠爱的妹妹,仅仅是为了夸赞小焰漪长得极好。今日,这个得了圣炎公主和国道馆大宫的双重封号的百里夫人,绰约地立在路侧的轻辇旁,身旁还哈着几个的官员,一旁的女眷的风华都被盖了下去。她也不和身旁人言笑,只是嫣唇轻启,小声地问着身旁的主事婆婆,正是和傲世在小铺有过一面之缘的期家婶婶,她听着话,眼神闪烁,也不出演喝止。
百里小姑娘半拉起裙摆,充耳不闻身边婶子婢从的劝阻声,径直走进了这帮不起眼的人中,百双眼都是射了过来,她的秋水眸子就只映出了一个身影,棠红的小身板走得轻快,站到了腰间寄着焰缠的那名素衣少年身侧。她对旁人紧粘不放的眼光不以为意,少年轻瞄了她一眼,轻颚了下首,只是一句:“你来了。”就算是打了招呼了,脸上再无更多惊色,就如同焰漪一直站在旁边,眼底也是波澜不变,仿佛他身边也只不过是多了一个同伴。
焰漪耳根有些红了,右手轻扇着手风,左手一转,搭在了那块玲珑石上,黑红色的布里红光亮了起来,“这可是合格了。”
长药中宫转头看着不动声色的圣炎大宫,见她不置可否,也不知道该怎么推脱,正在犯愁是,身旁,一道明亮炎色撞上了玲珑石,那块饱受摧残的锦布总算落了下来,玲珑之中,晶光点点,如同有无数的火星丝线跟着跳动。少年松开了手,人面朝着百里焰漪说道:“我这也是合格了。”
正午时分,这日头更是焦灼地烤热着,少年额宽眉浓,鼻若悬胆,白牙笑而全露,眼里鼻上嘴边满是讨好,定定地看着眼前正窈窕长成的佳人,三人两面,呈日月星辉交映之势,熠熠生泽。
下章预告,冰原的夜装风波
038 鲸灯几许映冰针
夜季的到来,对初来乍到冰原的若儿的日常生活着实造成了不小的影响,虽然她小时候也曾在漆黑里生活了一段时间,但也为此对黑暗有了一种莫名的厌恶。幸好,黑暗只是整个夜季的一小部分。处在极北的冰原地势高,星辰也为此尤其璀璨,交相辉映,使得夜季的大多时候,星辉经雪光一折射,周边还是显得分外亮堂。只是一月里也会有小半的时候,天空如凝墨铺洒满纸,原上只能是不见五指的漆黑一片,狐洞里更是不见了寸光,唯一还有些光亮的就是大耳狐狸的金色眼睛。
每年到了这个时候,北原都会采办一批鲸油灯过来,只不过这灯都是由上面依着人头发下来的。凤见这闲事长老就讨了这发灯的差事,将南原上下走了个遍,美其名曰做做个人屋访,只是谁经她的拜访后,好好的冰垒子总是会少几块冰砖。于是乎,这几日,总是看到几个南原的弟子,连夜浇补着冰屋。
只是轮到最后那名学徒时,她还真费了脑力,实在没人知道她住在哪里。最后,她做了个歪打正着的决定,干脆就送到了五十的住处,她虽然也不知道若儿住在哪里,反正在她想来,托给五十是一样的。凑巧若儿也正为这小半的黑夜令她烦躁不安的事,来找上五十商量怎样才能取到照明的火种。
“五十一,你果然在这里,”冰原的星辰这时还没有南移,星辉依旧徐徐洒亮,五十正准备带着若儿去找冰裁找点门路,就见凤见走了过来,自从那日被若儿指出紫裙金丝碍事之后,她就刻意穿起了样式最简单的紫色素裙,显得清雅了许多。只是今日的点点星光下,她身上却换了件布料更加独特的莲花长裙,整个人呈出了紫莹色,星光雪光之下,衣裙就如笼上了浮光紫影,比平日里的镶金丝还要引人注目些。
她见若儿满眼的不可思议,撇了撇嘴,“这是冰裁手里刚出来得夜装,听说是涂了些磷光粉,你们都得去领上一件。最近原里有些不太平,前段日子,几个东原的普通弟子不小心杀了只就要下崽的冰角狼,最近原上的狼和豺都跟着不安分起来了,老是有听到兽群的叫声,尤其是你们这些个蹩脚的小学徒特别要小心,不要胡乱穿越平日荒凉的边原。”
她说完,才递上特意送上门来的灯。说是灯倒是托大了,这灯无托无油,其实只是一条黄棕色的灯芯,整个芯子看着就细巧的一条,只有懂得内情的人才知道这小小的灯芯很要费些人力。
临冰原远些的流冰洋里有一种抹香巨鲸。擅长渔猎的土著会叫上一些术士和武者一起出海,围捕巨鲸。运气好时,就能捕上一只,这鲸的一身都是极好的材料,除去大量的脂厚鱼肉,皮下、内脏和筋骨熬煮而得的油脂,再由大火熬制七日,凝练出来的那层油脂,再经制灯人,揉捏成芯。这灯芯呈黄棕色,虽然带着一股鱼腥味,点起来却异常明亮,还不带一丝晃眼的油烟,还极耐耗,一个夜季下来都是绰绰有余。只是说这抹香巨鲸太过稀少,也就冰原这带才普遍使用。若儿初次见到这样的物品,还有几分宝贝,只是这火种又该去哪里取。
“这灯芯经过了玄原几名修炼火元的上位弟子的手,都施了特殊的定灯之咒,无星的那几天里,鲸油灯会自点自熄。你只用将它搁在干燥防风的位置就可以了。”
若儿和五十各自领了一条,见凤见转身就要走,若儿问了一句:“小紫凤呢?”
凤见平日和紫凤都是形影不离,今个落了单就显得有几分奇怪,“它找了个隐秘的地方修炼去了,我也是好几日不见它的踪影了,它也该凤涅了,都足足有十八年了,到时候再见就不能再称呼它是小紫凤了。”明明是漫天的繁星下,紫色的身影却显得有些寂廖,凤见确实有些伤感,连顺手敲掉的冰砖都拉在了原地。机警的五十见她一走,连忙转了一圈,将扔在一旁的冰砖又安了回去。
冰原的四大司分布各不相同,除了连五十都没去过的器阁,其他三司都坐落在南原。若儿只到过药庐和酿坊,这是头一次到裁居。裁居建在一个临湖的坡面上,只是这湖和其他冰湖相比有些特别,里面是寸冰难见,常年都是冒着热气。
若儿这才记起冰原纪簿里曾提过,冰原表面厚冰覆盖,下面却是地热阵阵,眼前这据说是用来扎染定色用的泉湖想来正是其中一处。腾着连绵水汽的湖面被均匀地分隔成了十几个小池,站在高出往下看或是红波翻腾,或是绿波荡漾,或是蓝光涟涟,正是吧冰原几原的颜色都尽收到了眼底,看得若儿不禁对自己的夜装起了几份好奇。
五十嘴里经常提起的冰裁婶婶就是裁居的总司。裁居里面,除了一两个帮忙搬进搬出成布匹和成衣的裁徒,下到选布,上到裁剪,原里近千人的衣服都是有冰裁一人操办,听到这里若儿对这了得的冰裁起了几分好奇。案上除了摆放着几块刚染定的布匹,就只剩成排的冰针,大大小小,各不相同,有些十指长短,有些筷般粗大,更有一些只有毫毛般细小,只是材质都是用冰凿磨而成。
若儿看着在鲸油灯下发着五彩光泽的缝针,两眼都瞪直了。
“姨,”五十冲着来人喊道。若儿抬眼一看,满以为会看到一个手脚轻便的中年女子,却只看到了一个头发花白,和酒司差不多的棕衣暮年老太,霜华早已满头。冰裁不就应该光鲜满目,至少也该和凤见一般,身着时令的衣服,打扮的满目风流,又为啥只穿着最简单的粗布麻衣。
若儿看看老太,又看看整排的冰针,“冰裁?”
老太看见五十带着人,笑了起来,额上的纹路舒了一脸,“小锦,你总算多了个有趣的小娃玩伴。小娃,你那是什么神情,是不信老生的能耐。”
五十连忙摇头,正想提醒若儿嘴上松个口,她嘴里已经蹦出一句:“这些针都是您老人家一人使唤的,这我可不信。”
“你这小黄毛小儿,倒瞧不起我们这老一辈了,这里正是你们南原要的那批子夜装,”:她指着案前的那几匹米光阵阵的荧光布,“你若是能穿得上这当中的任何一根针眼,我保管你们南原是第一批拿到这些新的夜装,照着流程来,你们本该是最后一批到手的。”
下章预告,家家念叨伤感经